雅间窗子开了半盏,从外面只能隐隐看到一截白玉似的下巴。
他的视线一直在窗外,直到游街的队伍再也看不到才收回来。
谢乔坐在一旁,品了口手里的茶,意有所指道:“有的人何必呢?连看人家一眼都偷偷摸摸看,不嫌憋屈么?”话最这么说着,脸上却是明显的幸灾乐祸,毕竟这人吃瘪的样子实在难得。
厉鸣悲眯了眯那双桃花眼,看向谢乔,道:“小王爷进不去军营,所以便闲得同我这两相生厌之人喝茶了么?”
谢乔面上笑意一凝,也不知想起什么他嘴角抽了抽,他清咳一声又喝了口茶,道:“我找你自然是有正事。”
厉鸣悲道:“北凉的事?”
听到这谢乔面上便彻底卸了笑意,道:“不错。沮渠浑毕竟是北凉的王爷,他还在我们手里。”现在他就被关在大理寺专门用来关押身份特别的犯人的大牢里。
朝野里这种消息,没有人比厉鸣悲更灵通,他虽只是吏部尚书,可明眼的人都看得出来,陆丞相年老就快要致仕,厉鸣悲会是下一任丞相。其实这事情直接去找他兄长问也可以,可是——谢乔低垂了眉眼——提到北凉便越不过去他那个同胞兄弟,他不想一次次往他兄长心上扎刀子。
厉鸣悲像是看透他心中所想,道:“就算你不去问陛下,陛下不久后也会召你进宫。”
谢乔眉头一皱:“是北凉那边有了什么动静?”
厉鸣悲道:“是。北凉王给陛下上了封文书,说八月十五要派使臣来我大盛朝贺,顺便赎回沮渠浑。”
谢乔瞳孔一缩。
厉鸣悲眯了眯眸子,眸子里划过一道寒光:“不久前北凉才陈兵于我大盛边境,现下却又派使臣前来——”他看谢乔一眼,道:“我可不信那个为了王位连母亲都杀的北凉王会为了个异母兄弟向我大盛低头。”
谢乔低垂了眉眼,他捻了捻自己手上茶杯的杯纹,漆黑的眸子倒映在茶水里,透着凛冽的冷意:“不管他想做什么,我绝不会让他得逞。”
窗外传来人们含着喜意的喧嚣之声,谢乔将茶杯“砰”地一声放在桌上:他绝对不允许,有人破坏他现在的生活和这片温暖又喧嚣的人间烟火。
不知又想起什么,谢乔看向窗外,眼神悠远,半晌,他道:“既然那时北凉有使臣前来,或许,我可以从他身上下手,将他寻回来。”他兄长一定也会想到这一点。
厉鸣悲自然知道“他”是谁,他看了眼谢乔,喝了口手中的茶,到底没有把他想到的那种可能点破——这位小王爷不是傻子,他聪明得很,就算他不点破,他也不会想不到,现在说到底不过暂时在逃避罢了。
但是,他也不是一直逃避的性子,总会面对。
厉鸣悲看着谢乔难得有些虚晃的眼神很快消失,渐渐被坚定覆盖,便知道他已经逼着自己想到了,于是便又喝了口自己杯中的茶。
谢乔看着自己一杯茶已经饮尽,便知道自己该走了,他道:“你等下要去鹿鸣宴?”
厉鸣悲点点头,他总管吏治,自然要到那宴上将今年新录的人过过眼,不过——他面上带出三分假笑看向谢乔:“小王爷不去?今日金陵最热闹的地方就是鹿鸣宴了,小王爷这惯爱热闹的人却不去热闹的地方,难不成要往那冷清的军营走不成?”
谢乔闻言脸便黑了大半,他站起来,留了句“关你甚事”便扬长而去了。
厉鸣悲也不恼,只是难得好心情地喝尽了杯中的茶,也负着手往外走了。
……
城北军营。
谢乔负手站在营门外,守营的士兵看着谢乔满脸为难,他道:“小王爷,您就别为难我了,我们将军说了,不许放您进来。”
谢乔深吸一口气,道:“我保证,你放我进去,你绝不会有事情。”
那士兵听罢面上便浮出些坚定,他掷地有声地道:“小王爷,这话您就说得不对了,小人并非是怕自己有事,只是,只要是我们将军下的令,小人就是万死,也要把命令守了!”
“你!”谢乔又深吸一口气,正要说什么,便见凌道远从一个帐内出来,见着他面上便带了幸灾乐祸的笑,他走几步上前,道:“哟,这不是我们小王爷么?来军营作甚呀?”
谢乔看着他咬了咬牙根,面上挤出一个笑,道:“顾大人也来了。”
凌道远面上笑意一凝,转身便走。
刚刚的话自然是假的,谢乔看着那士兵,闭了闭眼,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道:“你去跟你们将军通传一声,就说……”后面的话谢乔深吸一口气才接下去,他咬着牙道:“就说我绣了东西给他带来了。”
那士兵一时没反应过来:“绣、绣?”
谢乔握握拳闭了闭眼,看向那士兵,咬着牙道:“还不快去?”
那士兵有些一言难尽地打量谢乔一眼,赶紧点点头:“哦、哦。”说罢便往里走了。
谢乔站在那,回想起不久前的事情,觉得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长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