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开始收拾客厅,我从地上捡起素描本,草草地翻了翻,希望上面没有留下什么糟糕的痕迹,然后将沙发罩扯下来扔在了地上。
以利亚站在一边静静地看了我一会儿,突然就意味深长地笑了,“为什么不之后再换?毕竟明天可能还要再弄脏。”
我恼羞成怒地让他滚去厨房。
吃过饭后,我们收拾餐厅和卧房。
最终,以利亚还是成功地走进了我的画室——我有什么理由说不呢?更何况我对我认真完成的作品还算是有信心的——以利亚进去之前先掐掉了烟,这一细节再次不动声色地触动了我。
我的画室是一间很小的房间,也就比普通的杂物间大一点,但采光和通风竟都很不错(所以当年我就一眼相中了它),这在室内设计里算得上是教科书般的失败——这种地理位置应该留给功能更丰富的场所——所以这栋公寓实际上售卖平平,而我也因此能够以不高的价格租下它。
屋内摆放着我的十余幅作品,几幅比较满意的被我挂在墙上,其中之一是我大学时的毕业作品,而大多数的都被蒙上放在角落——顺便一说,我大学里的主攻方向是风景油画。
靠墙的一侧是我的书桌和电脑,上面堆砌着我的漫画废稿,和诸如《漫画分镜教学》之类乱七八糟的书籍。
房间正中则放着画架,上面是我最新的作画草稿,画架脚下各式各样的油画颜料和画笔随意散乱,我隐约记得上一次动笔还是在碰见以利亚之前。
这让我不禁微微脸红,因为我的表现实在不像是一个持之以恒、心无旁骛的画家——我怕以利亚的心中对我有过高的期许。
很快,以利亚就将我的作品看了个遍,他看得很仔细也很认真,甚至连被我蒙上的那几幅都没放过,他的表情专注而温柔,我下意识地就觉得——他是看得懂的,那些层层叠叠的笔触与颜料背后,细微幽深的情绪。
我睁大眼睛,满怀忐忑,期期艾艾地看着他,等着最终的宣判。
“怎么这副表情?”以利亚笑着捏了捏我的脸,我不好意思地躲开,他又揉我的头发,他认真地直视我的双眼,夸赞道,“很不错,艾尔瑞,你应该对自己的才华有点信心……我很喜欢你的画。”
他的话让我很难不被触动,我抿着唇轻声道,“嗯……多谢你,以利亚……”
“怎么鼻音都出来了?”以利亚有些意外且心疼地亲了亲我的额头,“好了,别难过,小男孩,你总有一天会成为大画家的……”
以利亚似乎是为了转移我的注意力,又指着其中一幅,引着我看去。
只见宽阔的画幅上展开一片白茫茫的雪原,连天空也是灰白,只有雪地里杂乱散落着的深黑岩石点缀出不同的颜色,但细看会发现,这些岩石竟都是破损的雕塑和庭院的断壁残垣,它们大半早已被埋入冷硬的冻土之下,零星露出地表的残破肢体,也被一层薄雪轻轻地覆盖。画框的右下角藏着我的题词和落款——
「Non?omnis?moriar.
「献给S·J
「——E·G」
“「逝亦留痕」?”以利亚轻轻念出那句短语,看向我,“我最喜欢这张——它有名字吗?”
我不由自主地怔住,因为这正是我的毕业作品,我已记不清当时为了画这幅画注入多少心血。
以利亚这么说了,我真的感到十分意外,又有一种突如其来的紧张——因为我有些期待,以利亚能不能读出我创作这幅画时的复杂想法。
我舔了舔微微发干的唇角,望向他专注的眼睛,轻声道,“有的,它叫做——《明年在昂莱巴奈特》。”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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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年在昂莱巴奈特,庭院温柔
迎接有玫瑰色手指的黎明,
除了桅上沉睡的飞鸟,
谁的梦境在漂浮或彷徨?
你问我,怎样算是苏醒?
白昼的光放肆侵蚀,但唯有铜镜
安眠,因为铜镜只会倒影。
明年在昂莱巴奈特,夜色静谧
簇拥着火炉旁的你的裙摆,
除了你轻轻哼唱的歌,
谁的声音在应答或哀泣?
你问我,何时才能归来?
热烈的火彻夜怒吼,但只有诗集
垂泪,因为诗集不会遗忘。
明年在昂莱巴奈特,群星冷眼
低垂于黑夜下的不冻之港,
除了被山峦剪过的风,
谁的魂灵在穿越或来往?
你问我,是否会有永恒?
黑色的海彻夜咆哮,但只有雕像
沉默,因为雕像也会死亡。
——献给:约瑟芬·潘德列兹,我远方的爱人
来自:一个无法归来的绝望灵魂
这是舍连·约书亚的绝笔诗。
……
以利亚和我并肩靠在床头,读着舍连·约书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