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方缓慢移动的乌云。
马面墩台处的大炮弹药已经上膛,床弩上的利箭蓄势待发。
北墙的墙垛处已整整齐齐地排列了三排将士,从箭楼左右望过去,黑压压地延展开去,望不到头。
弓箭手为前排,手铳手和弓.弩手为第二排,长矛手为第三排。
南面的墙垛处码着成山的各种武器和石块、油桶,木箭、木矛都已裹上油。
每隔二十步是投石车,每架投石车上,第一块砲石都已安置妥当。
角楼里燃起了熊熊烽火,玄黑色的燕云军旌旗高高扬起,如蛰伏的黑鹰盘踞在旗杆顶端。
关墙以南的墙角下方,两万步兵列阵而立,姜辰手一挥,各处的墙梯前,一队士兵出列,手执檑具叉杆,小跑着上了城墙,迅速在长矛手后方列队站定。
姜辰手臂再次挥下,又一队士兵手执狼牙拍,飞索爪绳上了城墙,最后上去的,是两排手执刀枪剑戟,准备贴身rou搏的将士。
北狄人的号角声再次高高扬起。
大军停了下来。
经过缓慢的行进,北狄的方阵已经压到了关墙下方的第一道壕沟之外,离关墙约莫三里开外。
城墙上的燕云军这时可以清晰地看到北狄大军的阵列。
五万人的大军,总体上是一个巨大的矩形,这个矩形被分割成几块长长的矩阵,前头的三条矩阵是步兵,后面的一条是骑兵,步兵和骑兵的中心,是三辆宽大的战车,中间的一辆四面围着木围,高处的坐塌上,坐着这次北狄军队的统帅兀拖。
大军最前方一排长长的矩阵,是手执长盾,手拿铁钩的士兵,这是专为对付埋在土里的各种尖钩铁刺而设的第一道攻手。
紧跟着是运送推动各种攻城用具的矩阵,大大小小的木板、木桩、云梯、冲车、临车、投石车、运送砲石的板车、庞大而沉重的攻城搭楼,夹杂在队伍里,导致这部分的矩阵看起来有些杂乱。
第三道矩阵,是黑压压的步兵先锋,从以往的经验来看,这部分的北狄士兵是最野蛮、最不畏死和最擅攀爬的士兵。
最后方森然而列的,是北狄人悍勇的骑兵,他们的战马高大健壮,狂野彪悍,马上的人手持盾牌,紧握武器,此时战马安静但又烦躁地刨着脚下的泥土,像是沉静深海之下暗流汹涌的巨涛,又像是平静火山口下翻滚的赤红岩浆,随时准备喷薄而出。
整支大军黑压压地延展着,占据了关墙下方圆五里左右的大片地方,这是一只暂时沉睡在大地上的巨大的、凶狞的猛兽,下一刻便将腾跃而暴起,向关墙发动凶猛的冲击。
广袤的平原安静地让人窒息,连一丝风也没有,天地凝固沉闷,像是抽走了所有的生机,肃杀而无声。
于这最后的凝重静默之下,所有人的胸腔盈满冷冽的空气,心脏剧烈跳动。
箭楼旁边有两个闻若青自京都带来的士兵,被安排上了城墙一线,初见这般阵仗,承受不住这种压力,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发抖,手中握着的弓颤如筛糠。
旁边的士兵鄙夷地将其拖开,立刻有人上前补齐位置。
闻若丹沉着脸道:“拖到墙角,让他们好好看看燕云军是如何战斗的。”
城墙右边一里开外的一处塔楼前,闻若蓝全副武装,凝目注视着下方大军中心的战车,看见战车上的哨兵再次举起号角。
“开始了!”他喃喃地说,感觉到压在胸口的巨石一松,汹涌的情绪爆发出来,挟裹着愤怒、兴奋和冲天的豪情,他张开长弓,看向远处箭楼,等待着主帅的号令。
这次北狄人的号角声沉重、短促,像是在天地间划开了一个口子,随着号角怆然的召唤,静止的风猛然刮了起来,双方军队蔽日的旌旗开始狂烈舞动。
天际乌云涌动翻滚,下方的猛兽苏醒了,徐徐张开尖利的爪牙。
第一长型矩阵的北狄士兵开始缓缓移动,集结成一个个的小方块,长盾被士兵在头顶和四周展开,围成坚固的小型堡垒,先后朝着第一道壕沟行进。
外围的木蒺藜被勾了出来,安全的空地上,下一矩阵的士兵开始前行,长块的木板被架在士兵的头顶,首先出列。
闻若丹沉目注视着下方的动静,等待了片刻,简短地下令:“弩.箭!”
第一道战鼓咚咚擂响,墩台上的所有床弩发出了第一波利箭。
这波长长的利箭自城墙上方呼啸而去,带着毁天灭地的冲势,射入北狄士兵的方阵中,以摧枯拉朽之势无情地破开北狄人长盾围成的堡垒,挑破木板,木屑横飞中,木板裂为片片残块。
箭尖挟着冲势,钉入北狄人的身体。
第一波士兵倒在大地上,鲜血滴入泥土。
温热的血rou之躯献祭给了这片土地,苍茫大地开始震颤,风声嘶鸣中,双方的号角、战鼓声一浪高过一浪。
燕云军射程最远的床弩接二连三地发动,长箭发出尖利的呼号,所到之处,大片的血迹急速漫开,大地上像是绽开一朵朵带着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