吗?】
“你是认真的吗?好吧好吧……”温勉已经放弃跟系统争论自己的阵营问题了,他余光瞥见王秉通正紧紧注视着自己,那泛着血色的目光中蕴含着的情绪无比复杂,可能是一点瑟缩、一点嘲讽、一点探究,还有很多温勉分辨不出来的东西。
王花花就站在她父亲身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像是一滴墨水滴在白纸上,看上去懵懂又可爱,还似乎散发出了某种独属于未知世事的孩童的善意与信任。
温勉突兀的回想起了很多年以前,他和这位师姐相处时的场景。
“算了。”他无可奈何的对系统说,“这也没什么不好的。”
重新组成的小队再次顺利出发,莫七七在前方带路,而身后维持着古怪的寂静,仿佛人人都觉得温勉在承受什么足以毁灭一个城镇的怒火、或是故地重游带来的感伤悲痛之类的。
对此温勉只想说,你们脑补的太多了。
可能一个把自己的马甲捂得太严实的上位者,就是要承受这种身边人脑洞逐渐进化的重量。
——然而他根本什么都不记得。
就算真的有什么美好的回忆,他也一无所知。
温勉对这个世界的第一印象让人难以忘怀,但那并不是什么值得回味的画面。他看到了鲜血,铺天盖地的红色覆盖了他的视野,在那之后是漆黑色,是贫民窟难以抹除的灰色调,在那之后才是卧沧山,是贺惊帆,是很多他愿意去回想的记忆。
翮州这个地方,说实话,只能让他想到纪拓,以及原本世界线上会发生的那些破事。
难以自制的,温勉看着纪洵的眼神逐渐变化。
纪洵:“……”
我做错了什么???
大佬的思维真是不可捉摸。
最后莫七七在一座远离城市中心的角落停下脚步,在一片破败的废墟前恭恭敬敬的对温勉说道:“就是这里。”
没办法,大家都想好好活下去。
温勉再次诚恳的向她道谢,他一直很有礼貌,并且有恩必报,不管这是多么细小的举手之劳。
莫七七连连摆手让出路来,温勉顺着长出野草的台阶走上前,推开那扇已经起不到遮挡视线作用的大门,一眼看过去,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仿佛和泥土混在一起,整整八年也没能沉淀下去的铁锈般的暗红色。
这里已经被整理过了,乱石颓唐,灰尘遍布,可以看出无数波目的不同的人来去的痕迹。尸骨被清理干净,说不定就在平城的某个荒郊野岭随意一抛,腐烂的尸体被野兽啄食,白骨变成大自然的养料,消失在人们关注不到的角落。
在这个萧瑟又寒冷的秋天里,连石缝里的荒草都蔫头耷脑,看不出一点富有希望的痕迹。
温勉漫不经心的环视一圈,并不意外的发现自己的心情毫无波动,也并不能在这里发现什么前人没能探索出来的秘密。
为了虚无缥缈的利益,总有人会来到这里,怀着可笑的妄想,一遍一遍掘地三尺,以图找出能让自己一步登仙的天梯。八年过去了,温勉并不觉得他比那些人更加善于刮墙皮找宝藏。
总而言之,这里确确实实是一座废墟,是人迹罕至到连飞鸟都不愿降落的坟场。
是‘温勉失去的记忆碎片’里,那个能够被称为家的地方。
想到这里,温勉露出一个不容错辨的冷笑。
这样丝毫不含善意的笑容已经很少出现在他的面孔上了。大多数时候,黄鹤楼楼主智珠在握,冷静镇定,仿佛这世上没有什么能够动摇他的心神。而袭常峰的小弟子就像是春天初生的朝阳、或是山顶迎着山风蓬勃生长的翠竹,总之能让人联想到一切美好的东西。
而现在的他,就算与贺惊帆面对面站在一起,手里拿着能够证实他是‘温勉’的全部事物,他的师兄说不定也不敢立刻将他辨认出来。
一股清晰的怒火从他身上四散开来,温勉很清楚自己究竟在愤怒什么——看吧,这就是你为你过去的弱小和怯懦付出的代价。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王花花已经站的腿酸而支涿正在考虑要不要把她抱起来的时候,温勉终于开口说道:“行了,这里没什么好看的。”
他已经重新平静下来,本来他就不会为此感到悲伤难过。
但有些罪过绝不会因为遭难者的遗忘而被原谅。
纪洵发现自己被注视着。
他下意识的后退,直到脊背顶住墙壁,退无可退为止。恐惧突兀地在他心中燃起大火,烧得他喉咙哑痛,四肢酸软,徒劳的睁大眼睛与温勉对视。
“不要紧张。”站在纪洵对面的不可战胜的存在依旧说出安抚的话语,露出宽慰的表情,哪怕所有人都看到了他在刚才的片刻功夫是怎样发怒的,“你没有做错什么,我不会伤害你,也不会让别人伤害你。”
温勉的语气稳定自然,像是在阐述什么天道至理一样笃定。
“我只是想要问你几个问题。”
纪洵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