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的!”鹿笙喃喃自语道,芸芸众生,老天爷怎就选中了自己,把他变成了一只人虫蛊。他知道一旦自己异化,便会失去理智,与那地上爬行的蛇虫无异,最终难逃被捕虫者追杀。
不由间,血气上涌,眼里布满了血丝,鹿笙左右环顾,目光扫过子侯、无相爻,以及苍青,仿佛这些家伙都把他当成戏台上的小丑一般,在看笑话。
“什么为了我好,你们把我困在这里,是怕我会变成妖怪吧,假仁假义!”鹿笙满脸通红,指着无相爻与子侯。
无相爻看鹿笙情绪激动,清楚他自然无法接受,可事实如此,天命即使不公,又如何怨得了苍天,于是说道:“小锁匠,你已经是人虫蛊,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数。就说苍青这小瞎子,他又得罪了谁,长这么大,他连自己长什么样都没见过。可你就算真变成虫子,失去了灵智,好歹还逍遥快活了半生!”
鹿笙听无相爻拿自己与人比惨,虽是安抚,总还是觉得对方居高临下,有几分幸灾乐祸。他继续瞪看子侯,子侯却无任何劝慰之意,视他如常,只对他道:“你身上的蛊乃神虫教给你种下,老逗叛变,拐带你来到鸡头城的水市,必然有所图谋,如今,机会在你面前,也许你可以自己解开谜题。你师傅老逗一直在水市收集海漂球,那海漂球里面很可能你有关,活一世,不论虫子还是人,总要活个清楚明白,你打开海漂球,也是解了自己的困惑。”
鹿笙本有一肚子怨愤想倾诉,听子侯与无相爻如是说,自己再怨天尤人,不免矫情。且子侯方才的一番话也说到了他心里,因为天生寒症,他早知道自己的身子骨撑不了几年,只想着在水市好好作生意,至多再闯一闯京都,出去见见世面。
而今得知了自己是人虫蛊,所以心里郁结,无非是怕别人视自己为怪物。但细细回想,过去师傅将他护佑周全,其中恩情,绝非只是可怜他孤零,亦没有把他当成另类。
思索了良久,鹿笙平复了心绪,终于回道:“我答应你们,会想办法解开海飘球,你们想知道里的玄机,我也想了解里头的秘密。”
无相爻一笑,对着子侯点了点头。鹿笙本以为那猴子也该高兴笑一笑,到底如了他们的心意,孰料子侯眉头微蹙,显然,他对海漂球里的秘密似乎有所忧心顾虑。
转眼,又过了几日,已到了梅雨季节。这几天外头有了隆隆雷声,响彻环宇。
鸡头城的雨也淅淅沥沥落了下来,每一个雨点都像捶打在心头,令鹿笙越发焦虑。一夜一夜的,他数着击打船板的雨滴,听着望月楼里传来的琵琶声被雨打得七零八落,真是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雨夜琵琶道尽了悲切。
自从知道自己是人虫蛊,一闭眼,鹿笙便会陷入了梦魇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抓紧时间。
所以自苍青拿来墨汁后,鹿笙日以继夜地研究起海漂球。他先是在海漂球上涂墨,接着将上面的纹路拓印,通过几次拓印后,纹路皆落在了纸面。最后,再于另一纸上将纹路拼接描绘,如此,海漂球上的纹路就被完整地绘制于纸上。
有了完整的图谱,鹿笙细细探究,渐而发现这些纹路皆是轨道。这与他先前的推测一致,手上的海漂球正是子母盒中的子球,是依照一定法则扭动开解的。
现在,鹿笙需要的是根据子球表面的轨道制作出一个母球,然后将子球嵌在母球内,二者内外壁的纹路连接契合,沿着纹路轨道滑动使力,子球的上下两瓣便会随着左右转动,其内部相互嵌合的结构就能逐步解开。
而眼下母球所以难制作,因为子球表面的轨道纹路并非都是真实轨道,其中有虚有实。两只球的表面因有几百个卡点,上下左右移动,会演化出无数的解法,需得一步步试错。
但这东西很可能不会给你试错的机会,它就像开一把锁,你用了一把错的钥匙,就可能直接触发内部的机关,藏在海漂球里的东西也便销毁了。虽然已竭尽全力,也找到了一些思路,但鹿笙还是陷入了困局,久之,他感觉自己如通钻进迷宫的一头困兽,日复一日,焦虑过剩。
一天,苍青打开天窗来送吃的,鹿笙不耐烦道:“我解不开海漂球,别磨蹭了,要杀要剐的,都给个痛快吧!”
苍青听他心有怨怒,默不作声,许久才回道:“我子侯哥说你有能耐,我看未必,你如果真能把海漂球给开了,我就服你。”
鹿笙一听,这是拿激将法激自己呢,于是对苍青道:“告诉那只猴子,我准备混吃等死,我就是一条虫子,死了不可惜。也劝劝那个算命先生,别费心机了。”
听完,苍青气呼呼要走,忽然,鹿笙灵机一动,有个想法闪过脑海,于是连忙又问了声:“小屁孩,那猴子的毒解了没?”
这一句话在屋子里回荡了会儿,他知道无相爻与子侯吩咐过苍青不许与自己多话,生怕苍青不回应,那苍青本要离开,可走了两步,忽然停了下来,又打开木盖,说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鹿笙按住心中的喜悦,想这孩子果真关心子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