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洗完澡,光着膀子从浴室出来,正巧,沈昌文也抽完根烟回来。
我给他开门,他站在门口,神情有些发怔。
我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上,劲瘦结实的臂膀挂着没擦干的水珠,有的一路滑到腹肌地带,最终没入腰间围着的毛巾。
“你的平安扣挺漂亮。”他盯着我胸前的那枚平安扣,看的出神,喃喃地称赞道,“是上层料子打磨出来的吧?现在市面上很少能见到这般色泽瑰丽,油光闪亮的蜜蜡了。”
“可能吧,”我也不清楚,“我妈留给我的,也没跟我说怎么来的。”
“留?”
他轻声问我,我对他点点头。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然后垂下眸,“抱歉。”
我摇摇头,“没事,过去很多年了。”
窗外的植被苍翠欲滴,夏日覆盖,晚霞绚丽。
他进去洗澡的时候,我就闲闲地坐在床上,偶尔无意识地往浴室的方向瞟。
磨砂玻璃掩映出模糊的人影。
沈昌文人如其名,长相和性子都很斯文,身材却不文弱含糊,他的肩背宽厚,腰线狭窄,应是长期保持锻炼的结果。
嗯。
好想试试手感。
没等我进一步肖想下去,水声戛然停止,伴随浴室门滑动的声响,影影绰绰的身影离开了磨砂玻璃前。
沈昌文穿着宽松的睡衣出来,毛巾搭在肩上,眼镜的镜片沾着两滴水珠,他望了一眼窗外,说,“雨后火烧云。”
接着,拧开了他的保温杯,开水的热气升腾而起,他将双唇抵在杯沿轻轻吹气,水雾蒙上镜片,过了一会儿,他小啜一口,可能还是烫,便又摇晃起水杯,等水凉下。
“你盯着我看半天了,怎么,我很好看?”
他忽地唇角微扬,侧头问我。
“是呀。”
我盘坐于床,猫着腰,手支下巴,诚恳道,“对了,我今早听老王说了你刚来鹿城教书的故事。”
“嗯哼。”他挑眉,坐到他的床上后,兀自回忆起来。
“我刚来鹿城时,处处碰壁,整天被虐。那时候,过去已经死亡,未来无法想象。刚毕业,已迷失。到底该怎么定位生活,到底怎样才能教好学生,问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他停顿,仰起头看向天花板,“开始的日子很艰难,四处奔波,居无定所,食不定时。常是要一天全城跑,不论辅导班还是私人家教,我都接。
好在,有志者,事竟成,皇天不负有心人,而我,成功地完成了逆风翻盘。”
眼前的沈昌文,像一片烧不尽的原野。
我定定地看着他,忽然觉得,他和我记忆中的沈昌文重叠在了一起。
我记忆中的少年啊,他就像邕州陌上的野草,滋蔓难图。
①关于阅卷的描写,作者非专业,只是以前听一位老师讲过一次。
☆、初见
六、初见
与故乡那个沈昌文的初见,我并不光彩。
落魄,狼狈也无能。
那是放学时分,回家的一路上,一群人跟在我后头不停耻笑。
我拐到哪个巷口,那群人就跟进哪个巷弄,Yin魂不散,如魑如魅。
他们不时捡起地上的小石子向我丢来,逼我停下步子,然后揪住我的衣领,朝我身上吐唾沫。
我被这般欺负,原因有二。
一则,我妈没有名分,我是个私生子。
二则,怪我长得像个女孩,往难听讲,都觉得我是个娘娘腔。
小孩儿的讥诮明明就是恶魔低语,却总被人说是童言无忌。
我那时不过十岁。
不是没反抗过,以一抵众的下场就是被打得鼻血横流。
我跑去跟老师告状,大人们却权当孩子间打闹不放心上。
久而久之,我浑身上下,都渗透着一股子拽的二五八万似的倔强,便更是惹人生厌了。
慢慢的,我无心读书,成绩下滑,势利的老师不断在课上课下对我吹毛求疵,至于那些本就欺负我的人,更是趋炎附势,变本加厉。
“那,你高考加油,先祝你取得好成绩!”
小巷子里传来元气甜美的女声,我就这么突兀地撞见了一个高年级的姑娘,腼腆地站在少年的沈昌文面前。
初夏的晚霞红火,花季雨季的故事就应该有这样的色彩。
我不傻,一个停止间后转,想要调头就走,免得坏人好事。
可惜,那帮乌合之众已经跟了上来。
进退维谷之间,我被推到地上。
我用双手护住脑袋,躬起身,紧闭眼,做足准备,迎接即将落在我身上的漫长的拳打脚踢。
“干什么呢?”
却听一声厉呵,跟着,一阵窸窸窣窣过后,四下归于安静。
我睁开眼,先从双臂的缝隙间往外窥探,然后不由松了口气,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