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过去这么多年了,他还记得我吗?
“叮——”
出了电梯,我两并排走着,找我们的房间。
他刷卡开门的间隙,我打着哈哈,说:“不好猜啊。”
沈昌文睐我一眼,将房卡插进卡槽,手指随意地扫过房间,介绍道,“每年来这边改卷,住这家宾馆,休息质量是可以保证的。你想睡里面,还是窗边?”
他推着行李箱,径自走到窗户那,探头往楼下一望,转回头说:
“怕吵吗?这面对着大马路。”
“我都行。”
我看着晨光倾洒而下,照在他的身上,周围纤尘漂浮可见,他浸在阳光里,成了胶卷都留不住的美好。
“那我睡里面吧,给你睡窗边,方便晚上欣赏鹿城的夜景。”
我欣然接受地说了声“好”。
走过去,把行李箱搁在床侧,坐到床上,手枕脑后,仰躺下来。
隔着纱帘,我望向窗棂分隔的蓝天白云,接着刚才进屋前的话题,不确定道:“沈老师不像是北方的。”
沈昌文拿过水壶烧水,背过身去:“我啊,是南粤的。”
我“唔”了一声,奇道,“没听出广普音啊?”
“教书久了吧。”
听他这么说,我不知道心里的滋味更多是庆幸,还是失落。
总之,五味杂陈。
“我有一个和沈老师同名同姓的朋友,可惜当年我和他先后离开我们的老家,百越的邕州。至此一别,成了陌路人,十载过去,却是不复相见。”
我的话,一字一句,越说,声音越低。
“这样,”沈昌文不以为意地抱起肘,等水烧开,“我这名,挺常见的。”
我叹了口气,坐起身,拿过架子上需要自费的母婴水,扭开瓶盖,喝了一口,才想起还没介绍自己,方说:
“对了,我叫奚择,选择的择。这几天,还请沈老师多多指教。”
沈昌文的眉梢微挑:“相互关照。”
我把塑料瓶捏瘪一边,又按回原型,没话找话道:“我今年刚从江城大学读研毕业,是导师介绍过来改卷的,就,没啥经验。”
“无大碍。你学历高,照理是我向你学习才是。”
沈昌文有礼地回道,“以后有从教的想法吗?”
我木然地摇首,说:“我家给我安排了事做,说来,其实和我读的专业搭不上边。”
读本科那会儿,几个要好的哥们知道我的情况,便常戏称我这是不好好学习就得回家继承亿万家产了。
沈昌文淡淡地勾起一丝笑,将烧好的开水倒进保温杯里:“你当初,选专业是怎么想的?”
“我算是比较擅长语言类吧,”我扬起脑袋,回忆道,“报读专业的时候,我妈是极力鼓励我报考到京城的外国语学校去。她当时说,外国语学校好啊,女孩子多,你就算长残了长成猩猩的样子,也会有人嫁给你的。只不过,我倾慕的人上的是江城大学,为了追随他,我就报读了江大,选专业时同样是没多想,直接学了他学的中文。”
沈昌文没点头也没摇头,看着我的眼神里满含“年轻真好”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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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点左右抵达旁边大学设置的机改阅卷场。
放了水壶,过完安检,便可上机改卷。
作文大组共十来小组,每小组六人,一份卷子实行三改,三位老师给出的分数若分差不超过六分则取平均分,反之则交由大组长进行第四评终审。
下午我旁边的沈昌文提前达成了自己的工作量,他后张肩膀就要放松下来之际,扫到我正撧耳揉腮。
我是真的纠结。
你说要是给低了万一影响考生的升学,岂不罪过,而要是给高了那会不会对其他考生又不公平。
沈昌文凑过来,看了一眼我的屏幕。
这一瞅,惊的他瞳孔地震。
知他缘何震惊,我只能不好意思地抠了抠眉毛。
距离五点半收工回酒店还有四十分钟,我却还有近百份试卷待改。
每人每天的阅卷数量是有下限要求的。
虽然阅卷讲究的是稳而不是快,追求的是客观公正并且不失准率的给分。
而每个老师拿的劳务费也是固定的,但是,为了激励老师们的干劲,阅卷组往往设置了小组奖励机制。
即,平均改卷符合每日数量要求且准率最高的小组在收工时会领到额外的奖金。
向来主张集中力量办大事,就要贯彻团结一致向前进的方针,开始将大组分为若干小组的目的正是让有经验的前辈带一下手生的新人。
沈昌文隔着我,朝我们小组同样已完成任务的组长王越睇了际眼神。
后者明了,朝外一指,示意他出去说。
不用猜,我想,他们多半是去讨论怎么拉一把我这个吊车尾的新人了。
☆、Day 2
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