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卑又自信,他懦弱又坚定,他内敛又开朗,他乏味又有趣。
面对着朋友,同事,客户,领导,他需要戴上那个一直以来的面具来强装自信。
但是回到了家,摘下一切伪装,他只想缩在小小的浴缸里泡一个热水澡,来洗去一天的口是心非。
他并没有同事称赞的内敛稳重。
他也并非朋友们口中的阳光开朗。
他只是,想尽可能的融入这个所谓的普通人的生活罢了。
像个普通人一样。
小的时候父母吵架,他被父亲用枕头闷住险些窒息,他被母亲用哭肿的眼睛盯着悔恨生下他的存在。父亲厌恶他的眉眼里都能看见母亲的影子,母亲痛恨他骨子里流着父亲的血ye。
父亲曾经说,不愧是被你妈拉扯大的,这坏脾气像极了她。
母亲曾经说,为什么你总做令我讨厌的事情,和你爸简直一模一样。
他很迷茫。
我究竟是像谁呢,他想。
孩童时的他胆小内向,从不擅长结交朋友。班里的小朋友提起他,说的出他名字,却再也谈不出更多。
逐渐长大,他也认识到自己性格的缺陷。于是努力演绎,去表演出外人心目中一个合理贴切的他自己。
一个由别人定位出的人设。
懂事礼貌,开朗乐观,拿得起放得下,识大体顾大局。
这人设装备了太久,好似一层盔甲,连他自己有时都分不清,这盔甲是不是早已成为了身体的一部分。
他是讨厌社交的。上班时间以外的场合,宁可一个人待在家里虚度一天的时光,再无需伪装。既不用迎合别人的话题,也不用陪笑装相。
然而这样为数不多的幸福时间最近却被迫大大减少了。
他跳槽到了一个新的公司,而在这陌生城市里,他却遇到了与自己同个省市出身的新同事。
本来这也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可新同事似乎很热情,在迎新会上,男人得知他与自己是老乡,激动的拉着他喝酒寒暄。
他是不擅长应付这样的场面的。
但即使来到了新的环境,他也没能做回那个谁都不喜欢的真实自己。戴上面具,他依旧是那个识大体的懂事青年,与新同事增进着感情,一边搜索着话题来努力活跃气氛。
很累。
但是好的开始很重要。
他想,大概这也只是限于今晚的客套与寒暄,之后在办公室遇上,他们也依然不过是点头之交。
然而他发现自己错了。
对方从这一次的聚餐之后很明显单方面的和他熟络了起来,得知了两人同岁,更是宛如朋友一般没事就拉着他吃吃饭聊聊天。
男人有着讨人喜欢的长相与令人羡慕的身高,性格开朗,会照顾人,简直比那个伪装出来的自己还要完美。
男人约他周末吃烤rou,碍于同事的情面不好拒绝,他只好强打Jing神赴约。原以为又会是被迫营业Jing神疲惫的一天,然而对方风趣幽默,饭桌上不用他找话题也从不冷场。烤盘上的rou不用他Cao心会不会烤焦,永远在两面金黄时被男人夹出,然后体贴的放进了他的蘸料盘里。
他发现和男人相处时的自己好像不会很累。
当然是在不暴露丧气满满的真实自己的前提之下。
他和男人身处同个部门,工作日的每一天都能打着照面。偶尔的假期周末,男人也会约他散散步看场电影,几个月下来,在外人看来,他们或许就是亲密热络的朋友关系。
但他知道他们之间不可能成为朋友。
他羡慕男人对谁都能自来熟的性格,羡慕男人的得体与风趣,男人身上的一切,都是他苦苦伪装却求而不得的东西。
他开始期待男人每一次约他外出的日子。就好像与有趣的灵魂接触久了,自己也会有变化一样。
又一次周末,男人约他来自己家里吃饭,说要亲自下厨。现在的他已经不会抗拒和对方的接触,习惯成自然,挺淡然的去了对方家里。
男人的手艺很好,他甚至在几道家常菜里吃出了家乡的味道。
然后不免有些伤感。
等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喝多了。
手里抓着酒杯,他望向坐在身边的男人,沙发的位置不大,两人挨得有些近,他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洗发水香味。
令人心安。
男人长得是极好看的,轮廓分明,却让人没有压迫感。特别是那双眼睛,盯着人的时候像小狗一样,很亮,认真的一眨不眨。
他突然就想离男人近一些,再近一些。
喝了酒的大脑反应比平时慢了不少,只遵循本能,他贴上了男人的唇。
这是他的初吻,如果和同性接吻也能作数的话。
醉酒的脸颊有些烫,连带着嘴唇的温度也高了不少,可对方的唇带着一丝凉意,好像给自己降了温,又好像中和出一个最完美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