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还绵绵无绝期的雨早已无影无踪,雨后的云彩洒下一片余晖,谢栗在一阵食物的香气中醒来。时差和感冒发烧让他意识模糊,他摸索着下床,扶着栏杆一步步往下挪。这座小小的复式公寓没有餐厅,烤得香软的面包静静地躺在茶几上,散发着让人安心的麦香味。
薛勉在开放式厨房的里忙东忙西,热可可又满满装了一杯,烧水壶里还在嘟嘟烹煮,火上架着的锅里正滋滋煎着培根和鸡蛋。
少年高大的身躯挤在一条不知哪来的粉色围裙中,显得滑稽又怪异,但在谢栗模糊的双眼中,仿佛又和记忆里的某个瞬间重合。某个稀松平常的下午,野了一天的小孩冲进厨房,平时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男人正笨手笨脚地为他准备生日晚餐。虽然最后并没有吃到那一顿爱心晚饭,但是纪醒初在灶台前笨拙的样子却深深烙印在谢栗的心里。
“栗栗醒啦?吃饭吧,吃了饭把药吃了。”薛勉胡乱抓起围裙的一角,往被热气熏得直淌汗的额头抹去。才刚成年不久的少年还不甚成熟,做饭的技巧亦是青涩。但谢栗的味蕾似乎被高烧麻痹了,一顿马马虎虎的晚餐吃得满足无比,连厨师本人看着都心虚。
薛勉嚼吧嚼吧咽下略寡淡的“三明治”,猛灌了一大口可可,余光却不住往身旁飘。16岁的少年刚长过1米7,尽管不算矮,但对比早就过了185大关的薛勉来说显得有些小鸟依人。烧得绯红的脸颊正鼓鼓囊囊地咀嚼着“地地道道”的西餐,活脱脱一个屯粮花栗鼠的模样。
“要是明天你还没退烧的话,我们就去医院吧?”薛勉三两下解决了盘子里的食物,戳戳谢栗的小卷发,闷声说。他也太憋屈了,在家做了十几年少爷被老爹管得死死的,好不容易逮到机会能跑西区来玩,居然直接做了小跟班的保姆,一整天哪都没去成。
薛家夫夫在教育儿子的方针上一直保持着一致,就是要把这小子往正经路上养。那家教严得是军区大院的纨绔都叹为观止。十几年没出过东区不说,养得比平头老百姓家里的小子还要低调踏实,推出去拿大喇叭宣扬这是薛家的公子都没人相信。得了吧,就这小伙子能是高干子弟?吃喝嫖赌样样都不Jing通,成绩还贼拉好,哪里高干了?
是以如今薛勉乍到西区,还有一种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新奇劲儿,甚至还想带着小跟班去自家混血小表弟那儿展露展露风头,再狠狠敲他一竹杠。但是他这边刚刚摩拳擦掌,那边小跟班就倒下了。这小尾巴着实拖后腿,薛·保姆·勉猛喝一大口热可可,45度角仰天长叹。
他刚想借题发挥说道说道这个上了战场没带枪的队友,谢栗就乖乖啜着可可说好,还再三保证再不好自己去住院,反而显得他这个做大哥的没人情味。于是薛勉勉为其难地掰着手指头,挥挥手大方地多给了谢栗一天时间。
到lun敦的第一天,谢栗睡了20个小时,吃完晚餐已经是9点多了,根正苗红作息规律的薛公子已经开始萌生睡意,但他的小跟班还在扒着落地窗看雨。毛茸茸的脑袋贴着窗子,烧得晕晕乎乎的小红脸似乎在借着玻璃降温,露在大衣外的一节脖颈白得反光。
薛勉咂咂舌,小弟哪都好,就是太弱,有点女气。要是白帆知道他此时的想法肯定要给他一棒槌,跟小双儿混久了连性别观念都搞不清楚了?但是薛勉的确冤枉,从谢栗3岁开始两个人就一直腻歪在一起招猫逗狗一起皮。从小就被灌输谢栗是你弟弟啊要把他当亲弟弟看待啊不能欺负弟弟啊云云的观念,心中早把他当自己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再加上东区的千年老毛病,性别教育和性教育滞后得不能再滞后,几千年后谈到这玩意还是吞吞吐吐。初中开始生理健康课老师就总是因为各种原因被迫生病不能来上课,白帆本身又是一个英气十足的双性,不脱裤子别人都以为他就是个俊点的纯爷们。
这就造成了大大咧咧的薛少爷至今还没建立明确的性别观念的惨状。总把双性当汉子看不说,时不时还要吐槽有些小双娘们唧唧的。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他缺心眼,薛家夫夫也一直把谢栗当自己的孩子,儿子和他弟弟一起玩有什么不对吗?没有吧?兄弟俩感情好睡一张床有毛病吗?也没有吧?
这也离不开谢伟诚最近有意无意在薛正面前提醒他:“哎呀我们家小双很可能是偏男性,将来给我娶儿媳妇传宗接代那种的类型呢!”一来二去薛家夫夫就更没放在心上了。只是他们忘记了,虽然大多数小双一般十一二岁就能显现出性器官发展优势和性取向趋势,但是也有的小双是实实在在的中性,基因缺陷严重的也可能到二十多岁才显现出来。毕竟现在人类能活多几十年了,发育迟缓一点有什么影响吗?好像也不大......
纪小舅也不知道这件事,但是他对谢栗再不上心,但要是知道谢伟诚和对面少根筋一家这样养他二哥留下的小双儿,那肯定说什么也不答应。但是他有自己的家庭自己的孩子,有自己的家长里短,要为自己的家人奔波。而哥哥的孩子有父亲,再不济还有保姆,不缺吃不短穿的,又关他什么事呢?
谢栗不是很困,他只觉得热和新奇。雨雾朦胧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