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上了药,可是药片也要吃,这样好得快。”
大野知道它想家了,它知道灰狼执着地留在废弃的砖窑厂,这个人类社会的边缘地带,是为了什么,灰狼告诉过它它的遭遇。
灰狼的窝还在视线里,搜查犬努力嗅闻着空气,忽然被一股猛力撞倒在地,脖子的死穴被尖牙叼住,一时无法动弹。
搜查犬张大嘴哈着气,将沉重的篮子放在地上,“我过几天才能过来。”说完,它焦急地调转方向,迈开有力的腿就要奔跑。
它被训导员发现了身上的伤,还有总是跑出去的事,差点被关起来,为了不被训导员起疑更多,它只能忍住,老老实实在警局里待了一天。
“我不需要,你再出现在这里,我会杀了你。”
第二天,那头说好要来的搜查犬迟迟没来。
灰狼嘶吼着,嘴里的血流到搜查犬的脸上,浸润进短绒毛里,搜查犬抖抖鼻子,立马分辨出里面不仅有狼血,还有鸡血的味道。
“我只是想帮你。”搜查犬烦躁地吼叫着。
搜查犬垂着黑色的大尾巴,毫不在意那快要瞪穿自己脖子的目光,小心地为它上好药,贴心地将弄伤它嘴的药罐都提前咬开了,又将肉罐头和水叼在了它的脑袋边,在灰狼扑上来之前飞快地退后几步。
直到第三天早晨,搜查犬才姗姗来迟。
灰狼将罐头吃得精光,到中午还是饿了,忍不住又去附近村民家偷鸡吃,差一点就被发现了。
“我走了,明天早晨再见。”
灰狼黄褐色的眸子满是冰冷的杀意。
搜查犬背着晚霞的余晖,又露出了标志性的憨憨笑容,快乐地摇了摇尾巴,拖着僵直的肩走了,只留下一地蜿蜒的血点。
没有找到灰狼。
“……凌。”
“滚!”
灰狼愣愣地盯着面前飘着香气的鸡肉罐头,半晌,硬如铁块的身体慢慢放松了。
而此时,两头不同种类的犬科动物挤在一起,尾巴搭着尾巴,用身体温暖彼此,共同抵御严寒。
大黑犬肩背上缠着绷带,灰狼隐约嗅出了与它舔在自己伤口上的药粉如出一辙的味道。
“等等,”灰狼叫住了它,冷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犬不像人类,能将每种感情都分得那么清楚,但大野清楚自己喜欢这头漂亮冷艳的野狼。
灰狼本以为对方是因为被自己咬伤了,所以才生气不来的。
他们互相上药,互相舔舐伤口,一起玩耍,一起到村里偷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感情极速升温,灰狼差点还想捕杀村民豢养的绵羊来招待它,被相当有正义感的搜查犬严肃制止了。
可惜它心有余而力不足,没僵持一会儿,就被搜查犬撞翻了孱弱的身体,压在身下。野性难驯的灰狼怎会容许被一头犬骑在头上,它忍着疼,与烈犬厮打起来,两头兽牙齿上都沾满对方的血液,龇嘴时唾液横飞。
“不要偷别人家的鸡吃,吃这个肉罐头,有营养。”
灰狼粗喘着,冷冷地盯着它做这一切,眼里盈满仇恨,暗自绷紧了身体蓄力,预备暴起反扑。
搜查犬惊诧地停住脚步,欣喜回头,激动得狂甩尾巴,“我叫大野,你呢。”
搜查犬又出现了,它莫名有些松了口气。
灰狼的身躯那么瘦小,跛着脚独自流浪,带着那么重的伤,楚楚可怜的样子让一向凶悍的它完全无法对它狠起来。不但如此,它还违背了对训导员的忠诚,隐瞒了灰狼的下落,偷警局其它警犬的口粮和药品来送给它,大野感到有点愧疚。
最终,饿了几天还带着伤的灰狼不敌身强体健的搜查犬,被叼着颈后的皮毛,硬生生拖进了窝里。
窝里垫着它们一起去偷来的鸡鸭毛和干草,还有村民挂在太阳底下暴晒的棉被——当然不是一整床,搜查犬时刻谨记着自己必须忠诚服务于人类的准则,只敢偷偷扯下一点棉絮。
大野想,也许自己的喜欢是一种保护弱小的喜欢。
从这天交换名字后,一犬一狼的关系日渐融洽。
狼是群居动物,这样的深冬,狼群应该集结在一起度过,在洞穴里享用提前储存好的猎物,而身为搜查犬的大野也不该吃这个苦,本应舒舒服服地睡在警局暖和的犬房里。
搜查犬的后肩也被咬伤了,剧烈地疼痛着,汩汩流出鲜血,它闷声不吭地将篮子叼过来,小心地咬开药罐盖子,舌头卷起苦涩的药粉,舔在灰狼的伤口上。
最寒冷的几个隆冬雪夜,它忍不住留在了砖窑厂,和灰狼挤在一起入睡,它不忍心看到灰狼孤苦伶仃的样子。
搜查犬隔三差五就送食物、水和药品给住在砖窑厂的野狼。
灰狼落寞地望着夜空中不断飘落的雪花,想念自己被装进笼子的同伴和母亲,高高扬起头颅对着飘雪的夜空长声哀嚎,声音在寂静的空气里传得老远,可惜没有任何狼回应他。
尽管对方是公的,还有着不亚于它的凶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