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知二仆所言属实,只若无其事道:“既然你父亲与蟠儿事忙,咱们母子说话罢。”贾环顺从道:“是,太太。”如今贾家乘贾妃之势兴建省亲园子,府中上下以此为傲,却再不提起贾环出嫁那八十万的彩礼,轻描淡写这桩鬻子求财的交易。王夫人对庶子说道:“你初为人妻,在夫家可不同往日在自家膝下承欢的光景了。今作内帏之眷,便不是从前的哥儿小子了,再不宜抛头露面,那些外头的事自然有爷们去主张,你安心打理家务才算本分。我只怕你小孩子家懵懂,一时犯了错,虽说你婆母是那样随和的人,看在我的情面上也不会太过责怪,但底下那些伺候的如何能服你?你在那边不缺人服侍,知根知底又忠心的能有几个?还是从家里跟着过去的才叫亲信,都是你的心腹臂膀。遇了事,万不可轻率,彩云她们虽机灵,到底年轻,还得多听身边老妈妈们的经验。你若不出乱子,婆母满意了自然让你管家。至于管家的事儿就更多了,繁琐杂乱,单靠你一人支撑不成,咱们做主子的要学会用人做事才行。到时候也别揽着这些杂事不松手,冷落了丈夫反而舍本逐末了。你只瞧凤姐儿如何?我也曾劝过她,如今也苦心与你说。你终究是在子嗣上欠缺了,更是要看重丈夫的宠爱,这才是你立身的根本,旁的都是其次......你我母子缘浅,确实谈不上亲热,都是你姨娘生养的你。但她这样的身份,这样的人,难道能教育你为妻之道?既然你出嫁了,索性我敞开心肠,全了作为嫡母的教诲。至此尽了母教之责,你若能明白,尚且不白费我这一番哓舌,从今以后好自为之罢。”贾环闻嫡母所言,不敢安坐,只跪受慈训,恭顺从言。王氏见他帖服,自然心喜,一时两人无话,索性放了庶子去见赵姨娘。贾环因此再拜谢恩,退而往生母所处。
赵姨娘早盼着贾环回门,站在屋前瞧见人来了,欢喜忙迎上去。母子俩私房说话。两人携手相依坐在床边,赵姨娘急切问:“你在薛家可好?夫爷待你如何?婆母有没有刁难你?”贾环本是眼中含泪,听得赵姨娘如此,不禁笑道:“妈这急性子,可把我给问住了。”“黑了心肝的小蹄子!我为着你是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好,生怕你在外头受了委屈!”赵姨娘白了贾环一眼,嗔骂着戳了戳他的额头。贾环笑着一边闪躲,一边握住母亲的手,哄道:“妈——妈——且饶了我罢!妈——”赵姨娘叹气道:“生来就是讨债的孽障,我就是个一辈子操心操劳的命啊......”又板起脸说:“快老实交代了,不许瞒我!”贾环心思自己与薛蟠新婚日常,一时脸热,羞说:“夫君待我很好,婆婆也是十分慈和,妈担心我,我更担心妈呢!如今我不能在你身边侍奉左右......”赵姨娘打断道:“小傻瓜,你且过好自己的日子,还轮不到你来说教我。”她仔细打量贾环的气色身段,见其满面春色,容光靡艳,尤添丰韵,心下安定无疑。倒是贾环看到赵姨娘清减了几分,愧疚得红了眼圈,他从身上拿出几张银票,交给生母道:“我在薛家不缺甚么使用,妈先把这些收着,从今以后咱们可不像旧时那样数着分例的几两银子过日子了!”赵姨娘捧着银票笑泪哽咽,贾环伸手为她拭泪,说:“妈怎么哭了?该笑一笑才好,夫君心疼我,额外关照我们赵家,让舅舅也学着打理生意,妈且放心罢。”赵国基原是贾府的家奴,因贾环出嫁的情面,得主子开恩放为白身,薛蟠也正经认他这位舅丈人,自然沾光不少实惠。赵姨娘颇感欣慰,搂着贾环哭笑道:“好...好...我的好孩子!”她自己抹了眼泪,吸了吸鼻子,正色道:“你得了好姻缘,那位是个有大才干的,又知冷暖,你可更要拢住你男人的心知道吗?”贾环羞道:“妈!你怎么说起这些来了!”赵姨娘轻打他两下,道:“你房里的那些事怎么就不能说啦!敢在我面前扭捏,你是我肚里长的一块肉,有什么底细我不能知道?”贾环红了脸颊,只得贴近赵姨娘耳旁低声说了,母子间体己私语。彼时,又有招财几个薛蟠得用的随从来问候,将备好的礼物悉数呈入。招财上前道:“小的给姨奶奶磕头,替咱们大爷赔个不是。”赵姨娘惊喜,忙让他们起来,说:“可别这样,贤婿的孝心我都明白,难为他还要分心来记挂。”又叫小鹊、小吉祥儿进来接收整理。赵姨娘自去妆台前开了宝匣抓出一把钱来,竟大方赏了招财几个,笑道:“辛苦你们搬动来一趟,我这儿也没有好茶招待,且收下这几个买茶的钱罢。”招财笑嘻嘻说:“姨奶奶是长辈主子,小的们孝敬是天经地义,哪里还要姨奶奶的赏赐......”赵姨娘被他哄得十分欢喜,只把钱分下去了。一时,又有婆子来报:“老太太说今儿在花厅摆饭,请环哥儿过去。”贾环看向生母,赵姨娘为他理了理衣发,柔语:“快去罢,别耽误了。”门前目送离去不提。
今日贾环归宁,花厅设席作团圆之喜。家宴亲近,又无外客,因此不拘礼只围了大圆桌,依次而坐。席间薛蟠与贾环向众人敬酒,至王夫人处,她难得也喝了一盅,和蔼道:“今儿该尽兴才好,你们小年轻吃醉了酒闹腾我也高兴......”又对薛蟠说:“当初你母亲携了你和宝丫头来,住在梨香院亲近我好过去说说话儿,如今你们搬了家显得这屋子越发的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