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 理行囊尤二赴平安 量嫁妆贾环出荣宁
既望,贾琏获公文任命,不过旬日将行。凤姐本打算随夫同去,但王夫人眼见身边越发少了臂膀,因此劝她留下。凤姐舍不下手中权柄,又不愿放了平儿服侍贾琏,只命小厮们跟从看紧了,不许在外头沾花捻草。贾琏忙于交际,倒也不太在意。至启程时,亦不过带上那些惯用的小子们,拉了几车的行李。待出了城,却有一辆马车在前等候,竟是尤氏母女三人。回想当日因东府敬老爷的丧事,尤老娘带着两个女儿帮忙看家,就此住下了。贾琏平日里走动与她们见面,心下更赞姐妹俩出落得极标致,举止大方,二姐妩媚温柔,三姐香辣娇艳,竟无一处不惹人怜爱。贾琏尤爱二姐甜软,趁着近水楼台眉来眼去间渐生情愫,颇有些郎情妾意。贾琏对着二姐儿是越看越爱,越瞧越喜,情热之下两人颠鸾倒凤,有了夫妻之实。恰有了平安洲的差事,索性要把二姐儿带去。贾琏私下又寻尤老娘,如何“娶二姐儿过门,接了您老人家养老,往后三妹儿那边聘人家也应了嫁妆......“那尤老娘见贾琏如此恳切,也收了他一百两的体己作礼,哪里不肯的,心中还有些得意。
如今贾琏赴任,事前安排尤二姐与她老娘、胞妹借口回乡辞别宁府悄悄在外面住店,等启程之日便乘了车在一处候着贾琏来接应。乃是瞒天过海,暗度陈仓,贾琏已在平安洲安置了居所,又在当地买了人进去服侍,再择了日子娶尤二姐过门,丝毫没有走漏半点风声。尤二姐虽是外室,宅中下人们却得贾琏命令称二姐为“nainai“,只把凤姐一笔勾销。当下十来个人,倒也过起日子来,十分丰足。
贾琏上任后事忙,心腹小厮兴儿走来请贾琏,说:“那边紧等着叫爷呢。”贾琏忙命拉马,隆儿跟随去了,留下兴儿答应人。尤二姐便要了两碟菜来,命拿大杯斟了酒,就命兴儿在炕沿下站着喝,一长一短,向他说话儿,问些家常等话。兴儿笑嘻嘻的,在炕沿下,一头喝,一头将荣府之事备细告诉他母女。又说:“原本在府里我是二门上该班的人。我们共是两班,一班四个,共是八个人。有几个知nainai的心腹,有几个知爷的心腹。nainai的心腹,我们不敢惹;爷的心腹,nainai敢惹。提起来,我们nainai的事,告诉不得nainai!他心里歹毒,口里尖快。我们二爷也算是个好的,那里见的他?倒是跟前有个平姑娘,为人很好,虽然和nainai一气,他倒背着nainai常作些好事。我们有了不是,nainai是容不过的,只求求他去就完了。如今合家大小,除了老太太、太太两个,没有不恨他的,只不过面子情儿怕他。皆因他一时看得人都不及他,只一昧哄着老太太、太太两个人喜欢。他说一是一,说二是二,没人敢拦他。又恨不的把银子钱省下来了,堆成山,好叫老太太、太太说他会过日子。殊不知苦了下人,他讨好儿。或有好事,他就不等别人去说,他先抓尖儿。或有不好的事,或他自己错了,他就一缩头,推到别人身上去,他还在傍边拨火儿。如今连他正经婆婆都嫌他,说他:‘雀儿拣着旺处飞’,‘黑母鸡——一窝儿’,自家的事不管,倒替人家去瞎张罗。要不是老太太在头里,早叫过他去了。”尤二姐笑道:“你背着他这么说他,将来背着我还不知怎么说我呢。我又差他一层儿了,越发有的说了。”兴儿忙跪下说道:“nainai要这么说,小的不怕雷劈吗?但凡小的要有造化,起先娶nainai时,要得了这样的人,小的们也少挨些打骂,也少提心吊胆的。如今跟爷的几个人,谁不是背前背后称扬nainai盛德怜下?我们商量着叫二爷要出来,情愿来伺候nainai呢。”
尤二姐笑道:“你这小猾贼儿还不起来。说句玩话儿,就吓的这个样儿。你们做什么往这里来?我还要找了你nainai去呢。”兴儿连忙摇手,说:“nainai千万别去!我告诉nainai:一辈子不见他才好呢。‘嘴甜心苦,两面三刀’,‘上头笑着,脚底下就使绊子’,‘明是一盆火,暗是一把刀’:他都占全了。只怕三姨儿这张嘴还说不过他呢,nainai这么斯文良善人,那里是他的对手?”二姐笑道:“我只以理待他,他敢怎么着我?”兴儿道:“不是小的喝了酒,放肆胡说:nainai就是让着他,他看见nainai比他标致,又比他得人心儿,他就肯善罢干休了?人家是醋罐子,他是醋缸,醋瓮。凡丫头们跟前,二爷多看一眼,他有本事当着爷打个烂羊头似的。虽然平姑娘在屋里,大约一年里头,两个有一次在一处,他还要嘴里掂十来个过儿呢。气的平姑娘性子上来,哭闹一阵,说:‘又不是我自己寻来的!你逼着我,我不愿意,又说我反了;这会子又这么着。’他一般也罢了,倒央及平姑娘。”二姐笑道:“可是撒谎?这么一个夜叉,怎么反怕屋里的人呢?”兴儿道:“就是俗语说的,‘三人抬不过个理字去’了。这平姑娘原是他自幼儿的丫头。陪过来一共四个,死的死,嫁的嫁,只剩下这个心爱的,收在房里,一则显他贤良,二则又拴爷的心。那平姑娘又是个正经人,从不会挑三窝四的,倒一昧忠心赤胆伏侍他:所以才容下了。”尤二姐闻言更畏王熙凤的厉害,只求远远在此与贾琏厮守罢了。
夜里贾琏归来,掩门宽衣。二姐只穿着大红小袄,散挽乌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