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政老爷怒挞顽劣儿 王夫人严惩yIn艳婢
且说贾政至宝玉书房,不见那蠢胎在此读书,已是不悦。他见桌案上散乱着几本书籍,便随手拣起一本《诗经》翻看。揭开细阅,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拿圣贤书皮蒙了风月yIn书!当即气得怒火攻心,摔了书就叫骂道:“给我立即将那个五雷轰顶的畜生捆过来!”宝玉的小厮双瑞一见老爷发怒,腿软着跪下,浑身发抖像只哆哆嗦嗦的小老鼠,眼睁睁看着家仆们去捉拿宝玉也没法子。
那厢宝玉带着小厮茗烟正走到花廊处,遇见了王夫人房中丫鬟金钏儿。只见她身穿红绫袄、青缎掐牙背心,抿嘴儿一笑,抬起皓腕招宝玉来。宝玉睇四下无人,也就上前去拉住金钏的手,笑嘻嘻道:“姐姐好!”金钏儿只惯着他,还把脸凑近过去,指着自己双唇,说:“宝二爷,我这嘴上才擦的胭脂,这会可吃不吃了?”宝玉盯着金钏红唇移不开眼,痴痴语:“求姐姐赏了我罢!”随即搂过金钏贴上去舔走她唇上的香脂。两人在一处亲密,宝玉对金钏说:“我和太太讨了你吧?”金钏儿心中一喜,却将宝玉一推,不答。宝玉又走近两步,道:“等我去跟太太说!”金钏儿但笑不语,转身便走,只是又驻足扭头笑望宝玉一眼,目送秋波,然后而去。
一时,宝玉仍有些恋恋不舍,忽见一丛家仆赶至,随即被捆绑押走,带至贾政跟前。
贾政一见,眼都红了,也不暇再与他理论什么,只喝命:“堵起嘴来,着实打死!”小厮们不敢违,只得将宝玉按在凳上,举起大板,打了十来下。可怜宝玉口不能言,只是呜呜的哭。贾政还嫌打的轻,一脚踢开掌板的,自己夺过板子来,狠命的又打了十几下。宝玉生来未经过这样苦楚,起先打得疼不过还乱嚷乱哭,后来渐渐气弱声嘶,哽咽不出。众小厮见打得不祥了,都跪下来磕头恳劝。贾政那里肯饶恕这孽种?举板还要再打。当是时,王夫人慌忙赶来,上前紧抱板子,声泪俱下苦苦哀求道:“老爷看在夫妻份上,看在老太太的面上,饶了宝玉这一遭罢!”贾政怒道:“慈母多败儿!你看看你把他纵成了甚么模样!平日不认真读书,如今竟变个yIn虫!我养了这不肖的畜生,已是作孽;平昔教训他一番,又有你们护持。不如趁今日结果了他的狗命,已绝将来之患!”说着,便要狠打下去。王夫人连忙抱住痛哭道:“宝玉犯了错,老爷徐徐管教便是,何苦要打要杀!我已是五十岁的人,只有这个孽障,必定苦苦的以他为法,我也不敢深劝。今日越发要弄死他,岂不是有意绝我呢?既要打死他,索性先打死我,再打死他!我们娘儿们不如一同死了,在Yin司里也得个倚靠。”说毕,抱住宝玉,放声大哭起来。贾政听了此话,不觉长叹一声,向椅上坐了,泪如雨下。王夫人抱着宝玉,只见他面白气弱,底下穿着一条绿纱小衣,一片皆是血渍。禁不住解下汗巾去,由腿看至tun胫,或青或紫,或整或破,竟无一点好处,不觉失声大哭起“苦命的儿”来。一时,又想起早逝的长子,便叫着贾珠哭道:“若有你活着,便死一百个我也不管了!”贾政听了,那泪更似走珠一般滚了下来,垂头叹气道:“罢,罢,罢......我是再不管这孽障了!”
宝玉伤重,又因老太太近来身上不大好,唯恐惊扰她休养,只得悄悄将宝玉挪回院子。一时众丫鬟围着,麝月喂水,晴雯打扇,碧痕擦汗......袭人正要到后头去取药来,王夫人止住她,早吩咐了金钏儿备好上等的棒疮药。金钏儿便走来宝玉身边坐下予他上药,又含泪问:“怎么就打到了这步田地?”宝玉叹气说道:“不过为那些事,问他做什么!只是下半截疼的很,姐姐可怜可怜我,轻一点儿弄。”金钏儿听说,便轻轻地伸手进去。袭人在一旁插不上手,满心委屈,又不好十分使出来。倒是王夫人唤她到隔间说话。袭人奉茶予王夫人,轻语:“太太惊忧了半日,且歇一歇罢。”王夫人接过茶,润了润口,叹道:“好丫头,我素来便知你是个细心体贴的,也放心你服侍宝玉。”袭人乖顺地垂首,说:“太太......”王夫人又道:“宝玉今日惹了老爷生气挨了打。他虽平日里贪玩了些,到底是个纯善的孩子,哪里会犯什么错呢?我只恐有些不检点的人哄他。”袭人闻言心中一跳,又强作镇定,迟疑了半天,才开口说道:“奴婢斗胆在太太跟前说句冒撞话......”说了半截,却又咽住。王夫人道:“你只管说。”袭人道:“太太别生气,我才敢说。”王夫人道:“你说就是了。”袭人道:“太太知道,宝二爷心纯,最是喜爱亲近姊姊妹妹的,只是二爷渐渐大了,府里姐妹丫鬟多,难免有些......”王夫人听了这话内中有因,忙问道:“我的儿!你只管说。近来我听见众人背前面后都夸你,我只说你不过在宝玉身上留心,或是诸人跟前和气这些小意思。谁知你方才和我说的话,正合我的心事。你有什么只管说什么,只别叫别人知道就是了。”袭人道:“我也没什么别的说,我只想着二爷是太太养的,太太岂不心疼;就是我们做下人的,伏侍一场,大家落个平安,也就造化了。要这样起来,连平安都不能了。那一日那一时我不劝二爷?只是劝不醒。偏偏那些人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