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一虞是个弃婴,老童生是在大英朝十年的时候捡到他的。
据那老童生所说,他被遗弃在路边,身上只裹着襁褓,正饿得哇哇大哭。老童生那时已五十有八,在这样乱世灾年已算得上长寿,可惜他发妻早早便离世了,也未给他留下只儿半女,老童生这么多年也就孤零零地当个老鳏夫。
在这乱世里弃婴实属寻常,老童生也见过不少,可是秦一虞饿得脸颊都凹下去了,还攥着小拳头嗷嗷哭泣,不知怎地,老童生就动了恻隐之心。
这一心软,便把这弃婴抱了回去。
老童生捡到这弃婴时,襁褓旁正生长着一株虞花,于是便给了这弃婴自己的姓,取名一虞。
秦一虞就这样被老童生用米糊喂大了,虽说不上吃饱穿暖,毕竟这老童生也穷困潦倒,但也无性命之忧。
他长到四岁的时候,老童生便给他开蒙,用的是神农本草经。
所幸秦一虞天生早慧,比寻常孩童坐得住,又有过目不忘的本事,短短一年便读完了神农本草经。老童生直呼天才,称他日后必能高中,匡扶社稷。
这老童生年轻时考了半辈子都没考上个秀才,心灰意冷,人到中年发妻一病死了,他自觉在读书上无甚天赋,转而研究起了医术。这乱世之中,世人皆重武轻文,医士更是贱业,老童生倒是在医术上颇有些天资,研读了些年的医书,竟也能出诊了,治些头疼脑热,寻常外伤不在话下。
秦一虞正是老童生在出诊途中捡到的,也是缘分。
靠着这一手医术,老童生能挣到些诊金,勉强养活自己与秦一虞,不至于忍饥挨饿。
只可惜的是,老天不长眼,刚给秦一虞开完蒙,老童生就老死了,只留下了一两银子,和半屋子医书,那时秦一虞刚满五岁。
秦一虞早慧,用那一两银子给老童生买了副薄棺材,雇了人把老童生安葬了。墓碑上书“慈父”,他感恩老童生把他捡了回去养大了,正待自己长大便给老童生养老,只可惜老童生走得早,不能让他如愿。
此后秦一虞便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老童生走时除了半屋子医书没留下半颗米,这乱世轻文,医书更是一文不值。
所幸秦一虞已开了蒙,认了字,靠着所学的神农本草经,五岁稚童也能上山,采些草药卖给镇上的医馆,糊口饭吃不至于饿死。
时光匆匆而过,转眼间里老童生下葬已过了五年,秦一虞也跌跌撞撞长到了十岁,此时也是大英朝二十年。
这五年来,秦一虞每日都会上山采药,他人小力薄,也不敢深入这座深山,一直以来在这大山外围寻摸些草药,但收获不慎喜人,贩卖草药所赚还不够填饱肚子,所以生得瘦骨嶙峋,但天生底子好,也读了不少诗书,腹有诗书气自华,倒是与这偏远山村有些格格不入。
秦一虞这些年来已经读通了《伤寒杂病论》、《脉经》、《千金方》,《针灸甲乙经》和《本草纲目》等等医书,和老童生仅有的几本《诗经》、《春秋》等书,他过目不忘,所读医书也能融会贯通,只可惜镇上医馆不收学徒,不然去当个学徒也能温饱。
如今这大山外围的草药越来越少,秦一虞已经整整五日没寻到可用的草药,粮食也所剩无几,再这样下去,怕是要饿死了。
秦一虞背着药筐,站在山脚下,朝那幽深的树林里看去。
不得去进入大山内围了,这瘦小孩童如此想到。
如若不幸被野兽咬死,也只能怪他命该如此。
秦一虞握紧手中药铲,带上了仅剩的干粮,一道小小身影往大山深处默默走去。
已过了外围,越往里走越见幽深,秦一虞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倒不怕迷了路,寻不到归途。
只是这树木茂盛,草木葱茏,几乎遮蔽天日,若隐若无地传来几声野兽的嘶吼,让秦一虞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深吸口气,着重Jing力搜寻草药。果然这大山深处的草药比外围多得多,年份也久,只要这趟平安回去,靠这些草药,也许大半个月都不用再来一趟了。
嗯?这是...
秦一虞脚步一停,有些疑惑地看去。
人参?
他一喜,走上前去仔细辨认。
这草药有两个主要支根,形似人体。上端有细而深的横环纹,根jing细长,上部扭曲,芦碗密集,下部无芦碗而较光滑。
果然是人参!
还是年份久远的野山参。
秦一虞小心地挖出人参,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满意,恐怕年份已超了五十年。
光这一株人参,这趟就物有所值。
他并不贪心,处理好人参过后并准备打道回府,这山中幽深,多待无益。他仔细望了望四周,并无异动,脚步一转准备回到镇上,把今日所采草药给卖了。
就这一望又让秦一虞一怔,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他的右前方有一颗枯树,旁边杂草乱石颇多,而那已枯死的树干上,正生长着一株菌类。这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