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在凹陷的地面上慢慢流淌,少年气喘吁吁地掩上门,穿过狭窄的屋子挤进后院,把富含灵力的药圃泥土盖在隐蔽处的植株根系附近。
“南星,你还不走吗?”石湖从Yin影处现身,担忧地看着少年给自己运土,“没必要这样,我只是一介草木,你何苦为了救我冒这么大风险?”
少年一笑,脸颊上带出一个浅浅的梨涡,“好了。石大哥,别说这些话,草木有灵,我不过是个费家的小学徒,除了照顾药圃也没做过什么呀。”他拍了拍身上的土,端详了一下移植好的植株,满意道,“你呀,要是一直呆在家主书房外头的小院子,早晚要被那些大人物看出来的。最近夫人和那个魔女越走越近了,周围的佃户失踪了好些人,人心惶惶的。”
石湖披着半长的头发,面容仍是斯文甚至俊秀的,他端详着南星,忽然道,“不少下仆都偷着跑了,你留在这里,不怕被制成傀儡?”
“你说外面那些血糊糊的怪物?”南星靠着门槛坐下,“那都是给魔女看的。费家的手段比这个可厉害多了。”他顿了顿,嘲讽地勾唇一笑,这表情和他天真的面孔形成了强烈的反差,“跑?石大哥,你该不会以为,那些消失的下仆,是真的偷偷逃跑了吧?”
石湖躲在逼仄的后院,他其实并不在意这种Yin暗狭窄的环境,只是南星每次回来,都比下一次更加寡言。
直到有一天,两个披甲执锐的家丁敲开了房门,“唐家的老爷缺个园丁,二老爷让你过去。”
石湖根本不信,他悄悄掐了一段分身,化作一根柔软的藤芽,伏在家丁裤脚,尾随他们跟了过去。
南星根本就没有见到费家的二老爷,直接被拖着进了一间血腥气浓郁的房间。
“这孩子确实很合适。”
下一刻,让人发狂的痛楚席卷了石湖的识海,分身最后传回来的影像里,只有南星凄厉的哭喊和陌生男人满意的声音。
“不要哭,放心,你不会死的。”血红覆盖了石湖的视野,“永远都不会死的。”
石湖的化形被巨大的反弹生生撕碎,他痛苦地蜷缩回自己的本体,陷入了不知多久的昏睡。
再次苏醒、化形、修炼,凭着一股子偏执的坚持找到唐家的时候,这个地方已经被重新修作流光公馆了。
石湖压低头上的毡帽,裹紧了风衣,慢慢从墙侧深入院落。这一任的唐家家主子嗣稀少,夜里的公馆安静无声。石湖凭借着植物的本能,找到了那株枝繁叶茂的大树。
“这里吗?还真是熟悉的手段。”他的手指嵌进树干的外侧,轻轻一撬,翻开一道空隙,露出内里真实的树干。
这层树皮似乎是人为催生的,把原本的树干包裹在里面,中间露出一道狭窄的空间。石湖化作一道藤蔓,钻进缝隙,果然在地面上找到了一道仅供一人通过的暗门。
“南星……”石湖看清了地下的状况,忍不住怒从心起。
一个血腥的法阵围绕着中央的血池,血池方方正正,四角各沉着一只铁笼,里面是人类的骸骨。血池中央,一个少年被四肢大开束缚在铁架上,浑身的关节都被紧紧扣住,蒙住眼睛、堵住双耳,正是南星。
反应过来的时候,石湖发现自己正疯狂地攻击着笼罩在血池阵法周围的结界。可是那无形的壁障怎么也损坏不了分毫。
“换……”
石湖瘫坐在地上,猛地抬起头,想确定耳边的声音不是幻象。
“石大哥……”
声音直接在脑海响起,石湖目光凝聚,积蓄全部的力量,在结界的某一点上悍然一击!
牢固的结界看似未损,石湖捂着胸口咳出一口血,眼睛却紧紧盯着他攻击的地方。南星的声音似乎更清晰了,仿佛深海中的水泡,一连串地浮上来。
“救我……石大哥……救我……结界……替代……”
那天深夜,石湖带伤离开了宅邸,他要去找,要利用在费家学到的那一点皮毛去找能够改造的人。
只要能通过改造经脉体质,贴近南星的身体,就能穿过结界,把人换出来。
从那天晚上开始,南星积蓄在地下数百年的力量开始从结界的薄弱处渗透出来,一点点腐蚀这个把他作为阵眼的家族。
陈舒抬起脚,踢在石湖的小腹,“跟我说这些做什么,都说了对你那个恩人的事情没兴趣。”
“我只是一株一根筋的植物,这么多年就只想着要报恩这一件事。”石湖手里握着一把匕首,通体墨绿,是枝干化成的利刃,“小舒,可是我见过很多的人类了,你们是趋利避害的生物。我已经不可能给你你想要的东西了,为什么还要跟我走到这一步。”
“草木无情……么。”陈舒穿着黑色的丝质长袍,柔滑的织物从他冷白色的肌肤上垂下来,堆叠在脚踝下方。他站在床上,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口,“人类是很疯狂的,宝贝儿。”他伸出手,让石湖把他打横抱起来,就这样踏入那只传送法阵,“石湖,我想要的东西你还没给过我,我要跟你讨的债多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