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柳准备回公司,小海说自己待在这儿也没事,拎着要扔掉的垃圾袋和她一起下楼,开车送她过去,顺便帮两个同事把放在婆婆那里照料的小孩接回家。
这里的女人怎么看都没为人母的样子,有孩子的那两个还是这群主播里比较年轻的,只比小海大一两岁,临走时,柳柳帮小海拦着一直要合上的电梯门,让那两个跟过来的年轻女孩站在门外嘱咐小海,路过一家母婴店时把宝宝送过去洗个澡,她们已经预约过了,两个人手忙脚乱地从手包里找那家店的卡,她们的指甲涂成了丹蔻色,红艳艳晃人眼,补妆的小玩意在亮到浮夸的包包里被手碰得噼啪响。柳柳冷眼看着她们披着网纱外套,里面只有一件连体却暴露的紧身内衣,以这样挑逗的装扮站在清爽的男孩面前,不知情的人见了应该会有很多遐想空间,柳柳站在电梯里,穿着干练的休闲职业装,像误入A片拍摄现场的路人,听着这本应该发生一些黄色故事的三个人,交待与应答之间落实着关于照料婴儿的一切。
对话终于在这身份与此不搭的三人间结束,电梯门缓缓关上,小海感叹:“有孩子真好。”柳柳看了他一眼,在她想不出要怎样接这句话之前,小海又笑着说:“不过说到底,应该是——有家庭真好。”这比上一句更让柳柳语塞,而且他的语气比起艳羡,更多的是同感,像他自己的家庭给予了他这样感叹的底气。关于成小海的家庭,柳柳还没有与他聊得很深,不过她曾见过小海与家里人通话的表情,关系应该是和睦且亲密的,虽然小海说过“家里有经济问题,需要钱”。
柳柳想到她很喜欢的一本书《查泰莱夫人的情人》,关于个人在家庭与社会关系之间的权衡,女主人公康妮这样说——“也许只有那些能与家人真正在一起的人,才有这种孤独于大千世界的模样吧”、“其他人都有某种黏性,他们黏着大众。”
她自己应该是黏着大众的其他人,小海不一样,他既不是那99%也不是1%,他是不知疲惫的chao,连接天与岸,他在家庭这个具有“归属”象征意义的地方,吸收安全感,而社会,社会对于他来说太泛泛而谈了,他不孤独,所以不用追逐人群,但也不排斥被人群需要。他是个怀揣火种的人,不分昼夜的亮着,只有自己站在火光投射的Yin影里,一边往前走一边带去光,总有人白白享受他的这种品性,而他为此满足,满足于别人因他获得的满足,柳柳将这定义为“牺牲”,这定义里饱含了她强烈又有偏向的个人色彩,她为这个年轻的孩子不值,她甚至臆断那些让成小海神色幸福的来自亲人的通话,只是在问他要供养那个家的金钱。因为这不理智的臆断,出电梯的时候,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响起,她的第一反应也是,迫使小海做出牺牲的人又来了。
“你不接电话吗?”小海提醒她。
“啊?哦哦....”结果是老板打给自己的,柳柳接起电话,一边跟着小海往停车的地方走,小海把她往路里侧拉,让柳柳的手搭在他的手背上,虽然电话那头的老板提的净是些让人烦躁的要求,但柳柳还是控制不了嘴角的笑意。
石越让她先去公司把一些文件的电子版整理出来,然后再将最近这边进展相关的工作记录打印好,让项目团队的人在公司等他一会儿过去进行汇报。柳柳挂了电话,觉得自己这个上司最近实在是反复无常,之前对这个直播平台的转型很上心,可那次带着他们一起来过这里之后,对这个项目的关注就忽然沉寂下去了,先前听说是因为生了一场病,现在可能是病好了,又开始折腾人。柳柳跟小海抱怨了几句,两人一边说话一边上了车。
“他生病了啊,难怪上次看他脸色很差,还...”
小海突然咽下了后面的话,不过柳柳只注意到了前面一句。
“上次?哪次?他后来没来过吧。”
“前天?还是大前天?反正...晚上大概有十一点了,忽然过来,应该只是路过看看,李经理当时也没在,我们几个人刚换了衣服,还乱糟糟的,只能领他去办公室坐了一会儿,当时不知道他生病,还给他倒了酒。”
柳柳也有点摸不着头脑,不过她的关注点很快转移到另一件事上。
“你说你们当时换了衣服,那你是...?”
小海可能想到那晚的事也觉得好笑,他亮晶晶的眼眸在弯弯的双睫里闪动。
“我那个时候卸了装,他肯定在想怎么会有一个男的出现在那里,当时脸很臭,我估计他在生气,就没敢在那里多待。”
柳柳也跟着笑起来,石越这几年在他们员工面前塑造起来的正经形象算是毁于一旦了,夜里十一点去那个地方,还能为了什么别的原因吗。生病了还要偷摸着去寻欢作乐,结果碰到了男装的小海,没认出来他也是那里的“女主播”,一时做贼心虚,当然不会给小海好脸色看。
她跟小海打听后来呢,八卦地问有没有哪个女主播抓住机会,攀上高枝的。
这时车已经开到了公司楼下,小海说好像没有,他那天晚上走得早,他的女同事们第二天闲聊的时候抱怨小石总好像不太喜欢她们,小海走后没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