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在小年夜的这天晚上,重璋屏退了手下,孤身一人前往了萧惜鸿所约定的地点。
雪已经停了,紫微城里几乎已经不剩什么居民,因而显得格外惨淡和凄凉。偶尔几位宗门弟子,也都早已明了自己的结局,躲在屋檐下醉醺醺地喝着酒。
唯有更夫还是尽职尽责地敲着锣鼓,只是那声音落在人们的耳中,无非也就是他们悲惨命运最后的一点尾音罢了。
重璋几年前刚来漠北,与魔门的战争就已经开始,所以他从未见过当时的漠北重镇究竟是何等繁荣景象。如今,他更是站在一个破旧的楼宇面前,有些不明白萧惜鸿为何会选在此处与他见面。
这处小楼死一般地寂静,重璋推门进去,有些狐疑地瞧着里头的风景。
是典型的江南园林格局,照理说不该出现在此处,又或许这荒废已久的别苑是从前紫微城中哪位商贾的居所。
一阵寒风刮过重璋的脸,隐约中似乎是门悄然开启的声音。
重璋冷哼了一声,暗道魔门莫非都是喜欢这样装神弄鬼,他才踏上台阶,小楼中无数烛火如星辰般亮起,让整个别苑也鲜活了起来。
屋檐上挂着的是大红宫灯,缠着的是织锦红纱,空气中脂粉香气虽然腐朽,却也还辨认得一二。
这似乎正是从前的烟花之地,只是久未有人居住,墙上早已挂满了厚实的蜘蛛网。
而当年名噪漠北的花魁似乎也从沉睡中苏醒,面前那人一身红色衣袍,夺目得让人挪不开眼去。
重璋心生警惕,冷冷喝道:“你是什么人?!”
那女子徐徐转过身来,怀中还抱着半张琴,那琴弦皆是深红,如同在鲜血中浸染过。
重璋不禁吃了一惊:“七窍尸血琴?你就是萧惜鸿?”
那人笑而不答,纤细的手指从琴弦上轻轻拂过,脸上带着一种奇妙的微笑,静静地注视着重璋。
“想不到名满天下的魔门左护法,竟然是一名女子。”
萧惜鸿微微一笑,温润如君子的笑意在他唇边绽放,只这一笑,女子的面容顿时起了变化,那原本妩媚妖艳的脸却化作了棱角分明的男子面容,他的声音沉稳好听,没有丝毫女气:“原来少侠今日孤身一人前来,并未告知孟觉。”
这样亲昵的称呼让重璋心头一震,他眯着眼睛,在萧惜鸿面前坐了下来:“原来萧护法与师尊是旧识,是我孤陋寡闻了。”
萧惜鸿看了他一眼,微微笑道:“谈不上什么旧识,只是当日因为我的失误,让他吃了不少苦头,在下心有愧疚罢了。”
他的一举一动极为奇怪,如同名满天下的绝代名ji和声名显赫的正道大侠融合在了一处,再想起此地原本是烟花娼馆,重璋隐约想起了什么,脱口而出道:“莫非……你就是当年紫微城中的花魁薄香?!”
萧惜鸿叹了口气,颇为眷恋地注视着这屋内的一应器物:“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少侠无需再提。何况,咱们今日并非为了此事而来。”
重璋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不错,既然护法与师尊是旧识,那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我只有一个要求,让叶孟觉好好地活着。”
那日在追月楼旧址之中,重璋与萧惜鸿究竟做出了怎样的交换不得而知,不过魔门也算是给这些自诩清高的宗门弟子一个脸面,让他们平安渡过了正月十五。
等到正月十六这天,魔门终于在一百多年后,再度回到了他们当年亲手所建的紫微宫内。
叶孟觉坐在正殿上,心情却是格外地平静,无论如何是死是活,今日总是最后一日了。
数百年前,魔门的历任门主都在这个位置上渡过了他们的漫长岁月,而仅仅在正道占领此地的一百年后,魔门终于又夺回了这个极具有象征意义的宫殿。
“惜鸿,你应该还是第一次来到这里。”说话的正是魔门的现任门主凌无缺,此人长须飘飘,负手而立,语气中颇多感慨。
“是,义父,从今往后,咱们就要从这里开始,将整个北武大陆并入我神门的版图之内。”今日乃是魔门一雪前耻之日,萧惜鸿自然是做男装打扮,他换上了一身惯常穿的紫衣,端的是风度翩翩,俊美秀雅。
凌无缺满意地点了点头,心中更是豪情万千,示意众人继续前行:“水镜观一年前便以灵州为界布玄天大阵,目的便是牺牲这些宗门弟子的性命做阵引,反倒是给咱们添了不少麻烦。听说这次带领残部投降的是范归的遗孀?惜鸿,你是不是曾经见过他?”
萧惜鸿敛了笑容道:“孩儿扮作薄香之时,曾与他有过数面之缘。”
凌无缺轻轻应了一声:“能让范归那种多情浪子回头的人,定然是个绝世美人了。”
“回义父的话,此人面相平平,不过是个中流水准,断然是当不起绝世美人这种称呼的。”
“是么,那我就更加好奇此人到底有什么奇特之处了。”凌无缺突如其来的兴趣让萧惜鸿有了不好的预感,但他也来不及多想,只得快步跟了上去。
刚踏入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