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万事都安排妥当,叶孟觉终于起身前往江南时,已是春雪初融的时节。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江南的春,浅色的雾气在青石板上飘忽不定,枝叶间生出嫩绿新芽,光是让人看着便心情大好。园林中无数花枝悄然绽放,晕染出一片江南风情。
叶孟觉初至江南,连带着心情也通透了不少,更别说碍于他的身份,这分坛中人人对他都是毕恭毕敬,丝毫没有挤兑的意思。
这样的日子过得久了,他便也觉得有些散漫和懈怠,范归半年来上几回,却也足够让人艳羡,说他们真真情深意笃。
正当叶孟觉逐日熟悉这江南分坛的诸多事务之时,外头却闹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原是有水镜观弟子私下在外头同人斗法,结果被那不知名的人给好好上了一课,这弟子原是富家子弟出身,同父母说要去学习仙术,这才被送来了江南分坛。可众人皆知,修行一道,若非天纵奇才,哪有不修炼个五年十年才筑基的。这弟子便偷学了些奇技yIn巧,尽是些不入流的法门,骗骗寻常百姓倒也罢了,这回却是撞着了练家子,可不是遭了重。
这本也不是什么大事,按照规矩罚了便是。只是那呈报上来的人说对方招式奇诡,怀疑与魔门有所关联,故意将那少年关押了起来。
话已至此,叶孟觉总是该去牢里走一趟的。只是他对那冷冰冰的地方甚是不喜,便让人将少年松了绑,送到了他的书房来。
那少年眼瞅着不过十六七岁年纪,倒和他初入水镜观时差不多大。细细的眉眼扫过去,只是冷冷淡淡地没有表情,那一身粗布衣裳裹着削瘦笔挺的腰身,看着便知晓与同龄人截然不同。因着叶孟觉的命令,倒也未对少年用刑,他满是尘埃的脸虽有憔悴之意,一双眸子却亮晶晶地,紧盯着叶孟觉瞧。
后者倒也不介意,只瞧见少年脚踝上一道极深的伤口,不由皱眉:“我不是禁止你们动用私刑了么?”
他话音方落,旁边一个中年男子便凑了上来:“坛主,此伤口乃是他前几日斗法留下,这……这不干我们的事呀。”
这中年男子唤做元鼎,本是肖流光身旁得意助手,如今跟了叶孟觉,倒也没犯过什么大错。
叶孟觉细细看去,却又见少年手腕,脖颈等各处都有着细小伤口,心中不免诧异:“这弟子未免出手太重,恐怕关是罚他禁闭也不顶用了。”
元鼎忙说道:“坛主,他身上其他伤口多半是那日与戒律堂之人起了争执所留下,您别看他这样,咱们戒律堂弟子可是伤了好几个呢。”
此言一出,叶孟觉更是惊讶:“他竟有如此厉害?”
元鼎咳嗽几声,又凑过去低声说道:“本来都以为是毛孩子,没放在心上,谁想冷不丁来了那么几下,把弟子们打得满地找牙,可了不得。只是他招式诡异,瞧着便不像中原的路数。”
叶孟觉点了点头,这才正眼去瞧那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那少年只是冷冷地盯着他,一言不发。
叶孟觉只好让周围的侍卫都退了下去,换了温柔的语气:“我没有敌意,只是想知道你的名字而已。”
少年凝视了他好一会,像是此时才确定叶孟觉确实不会对他如何,这才缓缓开口道:“我叫重璋。”
叶孟觉松了一口气,又继续问道:“重璋,你可是本地人?家住何方?”
“我没有家,也不是本地人。”
此时虽是天下太平,但流离失所的灾民也不在少数,叶孟觉暗暗猜想,此少年兴许便是随父母流落至江南,中途或是走失或是父母双亡,又不知何等机缘学了几招术法。这样的事情并不少见,他这般猜想也是合理。
叶孟觉点了点头:“那你的武功是从何处学来?”
少年猛地抬起头来,脏污的脸上浮起一丝冷笑:“我先前便说过了,我偶遇一位高人,他亲口指点了我几招剑式,如何?这你们也要管?“
叶孟觉微笑道:“并非如此,只是那高人身形相貌如何,还请你一一述说。此事关系魔门,我也不得不谨慎,并非是针对于你。”
少年冷冷一笑,眸子里闪过冰冷的光芒:“只要是没见过的招式,通通归结到了魔门头上。原来传说中的北武大陆第一宗门,竟是如此惧怕远在大陆之外的敌人么?”
话音刚落,只见重璋足尖轻点,剑指骤然插向叶孟觉双眼。后者虽是惊诧,但重璋武艺低微,叶孟觉只是抬了双掌,少年双指便被他定在了空中,再也不能前进半分。
他先前随范归见过不少被俘虏的魔门八部高手,虽是粗浅,却也识得少年剑招虽邪,但绝非魔门一派。当即也放下心来,撤了掌劲道:“抱歉,是他们误抓了你。此招我从未见过,却也能肯定与魔门无关。”
少年本以为叶孟觉这弱不禁风的模样该是与自己半斤八两,谁想他竟然一招之内便将自己拦下,心下有些不服输,顿时一道极为强悍的力道自重璋掌中发出,瞬间将叶孟觉罩于其中!
后者微一愣神,却见那掌中光华越发夺目,映得叶孟觉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