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民窟里的一切几乎和闵西曾经以为的《血族》世界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概念。
闵西下意识地捏紧了身上的黑色兜帽,跟在塞西尔身后悄悄走进了这处格外破败而又古怪的旅店里。
准确来讲,如果不是塞西尔告诉自己这里是一处旅店,恐怕自己会以为眼前是片荒无人烟的废墟,只不过现在被一些流浪者聚集在了其中而已。
自称店主的肥胖女人嘴里急速而又混杂不清的俚语,和城堡里那些贵族们纯正优雅的发音同样相去甚远。
女人似乎对这个世界总有许多抱怨,那粗重的眉头几乎从来没有舒展过一次。
只在塞西尔递出了一袋子宝石之后,她才略微露出了几分诧异而又畏惧的神色,稍微收敛了几分暴躁的火气。
比起城堡里十年如一日的贵族生活,这里虽然破败不堪,却多了几分说不出的鲜活气息。
就像是第一次窥见了书中这个世界真实的面貌一样。
好奇地打量这里的一切,闵西却一不小心与藏在了柜台深处两双亮晶晶的眼睛对视了。
想起塞西尔的叮嘱,闵西匆匆收回了目光,很快就发现那两对眸子的小主人似乎也同样有些惊慌失措地移开了视线。
就像一直躲在黑暗里的两只小兔子,突然被人捉住了后颈一样。
胖女人也察觉到孩子们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跑了出来,神色恼火而又担忧地骂了几句闵西听不懂的话语,便重重地关上了那扇带着些油渍的木门。
莫名有点遗憾,或许再也看不见那两个小家伙了。
毕竟在贫民窟这种混乱的地方,孩子和陌生人几乎是最为惹眼的两种存在。
说起来在血族中,似乎因为岁月太过漫长,很少有新生儿的出现。
眼前的两个小家伙,应该是自己来到书里之后,第一次看见的小孩子。
·
逃亡的生活非但不枯燥,甚至起初在闵西看来还十分有趣。
如果不是身体情况日益变得糟糕,以至于天天都要喝下塞西尔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苦药,或许这就更像是一次难得的采风旅行。
咳血的次数也越发多了起来。
刚开始的时候,还能瞒过塞西尔,每次在男人回来之前都提早清理好一切。
但自从一次由于忍得太久,在男人临走之前无法克制地咳出了一手的鲜血之后,塞西尔对于闵西显然产生了一种近乎病态的严苛关心。
不仅不再允许闵西私自走下阁楼,就连本就苦涩的药汁花样都多了起来。
甚至闵西曾经怀疑过,这里面是不是和自己穿书前喝过的中药一样,会往里面加入一些具备莫名药效的活体小生物。
阁楼上的生活一旦产生了熟悉感,那么日子便会变得有点枯燥,甚至单调起来。
直到这一次的清晨,闵西被墙壁外一声声低低的哭泣声所惊醒。
单薄的楼板几乎不具备什么隔音效果,毕竟大部分时候它们连寒风都遮挡不住。
简单地辨别了片刻,更像是小孩子的泣音,闵西犹豫了许久,还是披上了那件黑色的斗篷,蹑手蹑脚地推开了房门。
“呜呜……呜,嗝……”
小小的一团蜷缩在顶楼的楼梯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甚至打起了nai嗝。
两道细细的羊角辫随着哭泣的颤音来回摇晃着,平白多了几分可怜又可爱的感觉。
“怎么哭了?是被谁欺负了吗?”
轻轻的一道询问,让女孩惊慌失措地抬起了哭得满面泪痕的花猫脸,像是没有料到这里居然会有人一样。
“呜,别碰我,走开……”
想起婶婶曾经说过的有关陌生人的叮嘱,梅害怕而又抗拒地挥舞起手臂试图逃走,不料反而一把抓住闵西的兜帽拉扯了下来。
顿时一头华丽的银发铺散垂落,更是露出了闵西那带着几分愕然的面容。
在晨光的照耀下苍白的脸色几乎透明,而那对罕见的眼眸更像是被晨露打shi的勿忘我。
“姐姐……呜,对不起……”
梅一下子也被这意料不到的画面惊呆了,小孩子本能地攥紧了手里的兜帽,颤颤巍巍地递回了闵西手里。
这一声可怜兮兮的称呼,更是让闵西忍不住失笑起来。
“我是哥哥,可不是姐姐。”
伸手替战战兢兢的小家伙抹去了脸上的泪痕,温柔的语气却让梅愈发困扰了起来。
毕竟在贫民窟里长大的孩子,几乎终身都很难遇到一两声轻声细语的安慰。
更别提眼前这个陌生的长头发哥哥,连说话的口音都让自己有些听不懂,只不过很好听就是了。
对于任何正在委屈哭泣的小孩子,如果让他们单独呆着哭一会,也许这场情绪灾难很快就能消失。
但是一旦被人悉心地哄劝又或者是安慰了,那么心头的委屈和撒娇的欲望就会像打开的水龙头一样涌出来。
哪怕是再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