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打落在芭蕉叶上格外让人心烦气闷。
李璟行醒来时身旁早没了温热柔软的小妻子,头虽还隐隐作痛,昨晚的记忆却都逐渐回笼。
想是清楚记起了昨夜自己说过的那些混账话,李璟行跳下床,极快穿戴洗漱好,一路寻着南怀的身影去。
找了许久,也没找着人。问丫头婆子,也一概不知,李璟行这下急了眼,胡乱揣测人是不是连夜就跑了。好在两个小崽子还在摇篮里睡得好好的,料想南怀必定不可能狠心抛下他们。
但即便知道南怀一个人在这里无亲无故,左右出不了燕都。他到底还是心急如焚,遣了一堆人去找,李璟行自己也一刻不敢歇,没一会就闹得人仰马翻,连父母兄长都惊动了。
那头闹翻了天,南怀却孤零零的抱膝缩在长街一角的墙角里,吹着冷冷的风,听人来人往的吵闹声。
南怀不愿见李璟行,却无处可去,也放不下两个孩子。
他出了李家府邸,在长街上游魂似的来回飘荡,最后又回到原点。
南怀的眼睛因昨晚伤心过度,早就哭肿了,核桃般的,又红又肿,路人见了不免好奇回望,南怀受不了别人异样的目光。加之花xue也让李璟行给插坏了,走路都别扭,稍一迈开步子磨着了rou花便又是一阵蚀骨钻心的疼。他便也不再来回走动了,一个人悄悄躲到了隐秘的墙角。
南怀迷茫的望着街上来来往往,热热闹闹的人。他眼神空洞,像是游离在红尘之外。
南怀心中泛着苦水,委屈难过,举目四望却没有一个熟悉的人。也是,他在燕都原就举目无亲,好在性子软弱也开罪不了相识的李家寥寥几人。
可李璟行却一贯最是会惹他伤心生气,每每他退一步便要紧逼上来,直到他服软妥协为止。先前有所提防倒不容易让他伤到,好赖温言软语的哄了他一段时间,他便以为一生都会是这样简单了。怎料他自己卸下了心防,却反叫李璟行捉了软肋,几句话便能将他伤得体无完肤。
南怀眨巴着眼睛,努力不让泪水决堤,可这种一个人置身在一个陌生地方的感觉实在太无助了,让他无法轻易释然。无可避免的,他又想起了曾经跟着南薇一起到处奔波的日子。
那时他们过段时间就得换个地方住,但即便如此,到了新的一个地方,时间久了便又总会有妇人道他母亲的长短。邻里的孩子见了他也免不了要讥讽几句,更甚的虽谈不上殴打,但恶作剧似的把他推到淤泥里那样的事却数不胜数。
小小的孩童却充满了恶毒的心思,领头欺负南怀的小胖子不让其他小孩打他,他说他与烂泥最配。他的娘亲是一摊烂泥,而他是从烂泥里生出来的。
有次他的记忆颇深,那日他提了一篮子花去卖,是开得正艳的芍药。南怀天未明就提着萤火虫做的灯笼去采摘,拿上街去卖的时候,一篮子芍药都将将摘下,正是新鲜的时候,鲜艳的花瓣上还带着尚未消去的属于清晨的露水。
南怀那日运气好,遇了个体面和善的夫人。那夫人看他瘦弱,怜他一大早就走街串巷,却一口水都来不及喝,将他的芍药花尽数买下,给了他一把余温犹存的铜钱。
南怀握着那把铜钱,眉眼俱是笑意,向那夫人道了谢,便兴冲冲的跑去买了几个rou包子,却与总欺负他的那几个邻里小孩狭路相逢。他们抢走了他的rou包子,把他推进正好前几日被瓢泼大雨浇得软烂的泥土里。他们说着侮辱他的话,南怀早已习惯,充耳不闻,希望他们欺负够了他,能早早离去。
南怀等了许久,全身上下都被弄得脏兮兮,瞧不出姣好的样貌,铜钱也被撒出陷入泥地,那群恶童才觉得没了意思相约着散去。南怀坐在地上,用了半天的时间才将埋进了泥里的铜钱一一抠出。
知道南薇最爱俏也最爱干净,南怀不敢疏忽,绕了好远的路,到河里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穿着shi漉漉的粗布衣裳才敢回家。南薇虽还是生了气,骂了他一顿,却还是给他端上了一碗热腾腾的米饭。
他那时好歹还有一个南薇,可现在连南薇都没有了。
而他和李璟行原本就不是心意相通水到渠成,即便是那样的也多的是后来离了心的,何况他们之间从未坦诚。
李璟行总是不信他,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有什么冰凉的打落在他的手上,南怀以为是自己又不争气的掉了眼泪,抬手去抹,眼角干涩,却原来一滴未落。他心头早已汪洋大海,眼里却干涩无雨。他自暴自弃的想,也许是眼睛也哭够了吧,不想再听他这个怯弱的主人的命令了。
片刻后南怀方才发觉春雨无声,原来不是他落了泪,而是天上落了雨。
雨幕降临,南怀却依旧抱膝缩在墙角,没有要避雨的意思。
预料之中的雨点却没打在他的身上,似被什么遮挡住了,听起来像是雨落在伞上的声音。
有一片Yin影投下,南怀抬起了头。
是昨日有过一面之缘的沉乐,少年眉眼Jing致,素衣朱绣。即便把伞全往自己身上遮,溅了一身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