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蓠进来之前,清岚心情确实不大愉快,想的都是如何设计杀人,以及从前的种种仇恨。但现在,他觉得心里充满了小安定与欣喜,满得快要溢出来。
上天还是仁慈的,夺走他的一切之后,又将江蓠送到他身边,此后,他的人生不再荒芜。
两人相识多年,极有默契,一样一样的药材流畅地称了出来。
江蓠从容地做着手头的事情,心中思量着,既然现在已经打开了清岚的心防,也说过会帮他报仇,倒是可以说说自己的计划,以免与他的相冲。
称量完毕,清岚拿了干净的帕子,将自己的手擦了,又换了新帕子,亲自给江蓠擦手。
他低着头,模样温柔而专注,仿佛在擦的不是一双手,而是什么稀世珍宝。
江蓠温顺地任他擦着,看着低垂的眉眼,软声开口,“你曾问我,为何要替越瑾辰诊治。”
“嗯。”清岚配合地应声,等着她的下文。他对旁人总是漫不经心虚与委蛇,对待江蓠却是真诚耐心极了。
江蓠浅笑,“你不是想报仇么,我想的是,取得他的信任,然后控制住他,把他做成一个棋子送给你,可好?”
她这话当中多有隐瞒,但是上辈子的那些糟心事,并不需要让清岚知道,这辈子他们过得幸福,这便够了。
清岚停下手中动作,抬头,皱起了眉。江蓠愿意如此为他付出,他固然高兴,但以他的了解,江蓠本质善良,并不是无缘无故做绝的人。他问道,“你和越瑾辰,是不是有什么恩怨?”
江蓠的从前与后来他都知道,且深深参与其中,唯独那分别的三年,他一无所知。是不是在这三年,发生了什么?
江蓠浅笑摇头,“只是看他不顺眼罢了。”
这是一句假话,却表明了江蓠不愿说明的态度。清岚沉默。
江蓠玩笑道,“你看,与你一样,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清岚没想到江蓠还能这么变着法儿哄他,暗示和他般配,遂笑了起来,放下手帕,亲昵地一勾她的下巴,“不是什么好人,却是我最欢喜的人。”
江蓠羞涩,幽幽看了他一眼,“你觉得这个方法可行么?”
清岚道,“先不急着料理他,日后再看。”
江蓠点头,清岚在这里筹谋许久,计划必然比自己周密,自然应该听他的。
现在江敏和越瑾辰都需要守孝,江敏由天之骄女变成了鸡肋,越瑾辰需要在守孝期内好好谋划自己的婚姻和各项利益,只怕有的心烦,那就让他烦去罢。
清岚大大方方地牵着江蓠出去饭厅,吃过早膳,画屏禀报,说是江宏来了。
清岚满脸嫌弃。做皇帝面前的红人有好处也有坏处,本朝官员有固定休沐日,但老皇帝总要他这个红人伴驾,他当真是好不容易有闲暇,只想和江蓠相处,十分不乐意被打扰。
江蓠瞧着,忍不住笑。江宏是她父亲,还是威远侯爷,少不得做做面子,江蓠亲自去前院迎接,清岚满面不悦地跟着。
待到见到江宏,清岚又恢复成了满面假笑的惯常模样。
江宏异常憔悴。他不仅中年丧妻,而且小女儿先是失去母亲,接着失去外祖母,伤心得厉害,他也跟着神伤,当真仿佛老了十岁。
不过威远侯爷的沉稳与威严尚在。江宏瞧了瞧清岚,清岚朝他随意地拱拱手,“侯爷。”
江宏恍惚间记起,这位名声在外的国师爷,已经很久没有风流轶事的传闻了,坊间只说他对新夫人如何地宠,羡煞一干人等。
江宏觉得心里安慰了些,暗自期盼清岚就此转性,千万不要对江蓠翻脸无情。
江宏不敢也不乐意将清岚当做自家晚辈来看,仍当他是位高权重的国师爷,与他说了几句场面话,便暗示江蓠自己有话要私下和她讲。
江蓠找了个理由遣开清岚,清岚倒也配合,留江蓠和江宏私下说话。
江宏皱眉,忧心忡忡道,“敏儿这些天很不好。”
江蓠平淡道,“母亲和太后去世,她受苦了。”
江宏也知道江敏对江蓠做的那些糟心事,说不出让江蓠回去探望江敏的话,只道,“你不要再去为王爷看病了。现在若他完全好了,对敏儿来说是坏事。”
江蓠知道确实如此,越瑾辰若是完全好了,江敏便配不上越瑾辰了。不过其实越瑾辰现在已经完全好了,却仍然装模作样,江宏竟然相信了。
她点头,“父亲放心,我知道其中利害。”
江宏松了口气,这才问,“你在府中可好?他有没有为难你。”
江蓠淡然回应,“女儿一切都好。”
江宏觉得江蓠态度疏离,不和自己说真话,有些无奈。但他也没有江蓠不好的证据,何况若江蓠当真受清岚苛待,他也毫无办法,江蓠这样说,倒是省了他为难。
于是江宏的语气又歉疚了些,说了许多关爱江蓠的好话,江蓠仍然淡淡的。
等到江宏决定告辞了,又瞧了瞧江蓠,终于忍不住问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