件事,他本会把他拉过来抱住。谁知差一点儿成了永别。
身体里好像被填了棉絮。杨烁试着挪了挪,想坐起来,发现那具他使唤惯了的身体动不了,而且身上又牵了好几根管子,有一根在颈间。他只颤了一丝,就被蓝帽子白衣服的护士按住了。
再体健的人此时也会虚弱。他用力眨眨眼,眼前清晰起来。他想动动手,那手好像不是他的,像是装了千斤重的假肢,欠缺知觉。
他想把这个感觉说出来,说,我好像那种未来世界的机器人,刚刚有了自我意识,还不能自由控制身体。
但是说不出话。
问答:第一印象?
杨:意识模糊,但记得他声音很温柔。
何:单纯是病人嘛,没想太多。就觉得他年纪很小,以为他刚毕业,听别人叫他队长还很惊讶……其实他已经工作六年了。
何:他长得也小,当时26了看起来像二十二三。他对外人会把眼睛眯起来一点,下巴拉长,让自己看起来严肃点。放松的时候小包子脸就鼓出来了。
虾:好可爱。不过26和23也差不了多少吧?
何:唔……23就有点禽兽了,真的和我学生一个年纪。(医学院学制长)
(看来何医生还是有点在意年纪)
八十九
来晚了,昨天fw504了
何峻凌来的时候,杨烁又控制不住身体的倦意,昏睡过去了。何峻凌也不能扔下自己的病人不管,握着他的手停留了一会儿,又回去了。
中午时分杨烁又睡醒了,一睁眼又没看见想见的人,有点失落。
夏语冰拿棉签蘸着水替他shishi嘴唇:"想睡就睡吧,你再睁开眼何峻凌就来了。"她说:"他把下午的手术全推掉了。"
不等杨烁言语,她补充道:"该他的,你别多想。"
傍晚他再睁开眼时,身侧浅浅一双漾着水花的笑眼,一看就知道是谁的,只是眼窝发青。他侧坐在椅子上,胳膊肘垫着下巴看他。夕阳穿过玻璃连廊,又穿过探视的玻璃窗,落了一些在何峻凌身上,橘红的,给他蒙上一层暖色。
"你醒了?"他说,"我去叫医生。"他刚转过去,白大褂被拽住了。那一下耗尽了力气,稍一用力就松开了,但好歹还是拦住了何峻凌的脚步。
"哥。"
那声音是嘶哑的,不顾一切发出来的。何峻凌听着鼻尖一下子就酸了,背着身眼泪涌出来掉个不停。
杨烁清了清嗓子,声音却亮不起来。
“别走,我想再看看你。”
"你好过分啊,我等你半天。"他还想说别的,但是忽然说不下去了。
何峻凌转身蹲下来拉住他的手指,白大褂拖在地上。
他爱哭,泪水掉下来,沾shi了那只冰凉的手:“别说话了,你少说点话……”
监护病房也分了等级,中央不靠窗户的那两排都是重症,禁止探视。夏语冰带着何峻凌转一圈,指给他看,语气平淡得很:"这个也是我在管的,打了肾上腺素血压也上不去。真怕我们这么说几句话的时候,人就没了。"
躺在一堆机器中央的那个人看上去和尸体没区别,皮肤蜡黄发亮,口周用胶布贴紧了呼吸机的管子。床四周接着好几个给药泵,一眼看不清哪些在运作哪些没有。它们发出规律且机械的声响,不知道都输注了些什么药物。
这身体剩的不过是一口靠呼吸机维持的气,还有勉强在泵血的心脏。
"昨天送来的时候立马上ecmo,也许还能有救,不过家属放弃了,"夏语冰见得太多,连叹气都懒得,"九十多岁了,据说以前身体一直很好。"
远远隔着两层玻璃,何峻凌看见杨烁又睡着了,没了常日里什么都打不倒的结实样子,模样特别乖巧,像个受了重伤的大型动物。他本就容易疲倦,刚刚和他说话,耗费了体力。
何峻凌呼出的气雾白了镜片。他睫毛还shi着,侧看去卷翘着根根分明。
“别哭了,眼睛红了像兔子,”杨烁想逗他笑,“谁家的兔宝宝走丢了呀?走丢了要报警,警察叔叔送你回去……”
他摘掉眼镜抹了一把眼睛,叫他不要说这么多话。
“没人要我就带走啦——”
何峻凌俯下身去,轻轻抱他,一边还不忘提醒:“少动少说话,保存体力。”
他心里骂他混蛋,差点死一回还能扯着脸皮笑出来。伤得这么重还要来安慰自己,把他一颗软心拿捏得发痛。
何峻凌远远看他睡觉,头脑中混乱得可怕,明明人醒了,没事了,他却更是手忙脚乱,焦虑隐隐翻腾。
不过现在他连眼前的都顾不好,其他事更顾不上了。
他常觉得自己不配当个医生,没有悲天悯人的大爱,不过是按部就班借着父母铺下的路,再借着些善良的天性,把工作当工作而不是事业来做。他和同期的同学没法比,更和那些前辈没法比。
他不仅不伟大,还差劲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