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地结巴:“这……我想他?他怎么这样……”
对上贺兰明月揶揄目光,一把抢过那封信后唐非衣夺门而出,跑得比哪一次离开都快。他站在原地,听见门的嘎吱闷响逐渐消失。
贺兰明月愣愣地想:谢碧是什么时候对唐非衣有意的?
人走了,他也将要离开,“若无其他事”正要出口,坐在榻边纹丝不动的高景突然道:“听说那天你去见了她。”
贺兰明月知道他在说高思婵。
那日他们一场大吵,他过分失态,理智也有些崩溃,随后去到西苑心情平静了点,却再没靠近高景居所念头。
诸多布置高景都不过问,仿佛只要他做的,对方就无条件听从。贺兰明月有时误会这不是自己和他“各取所需”,而是他绑架了高景前去逼宫似的。
若是他的人马,他的全部决定,他拿着兵符找到朱雀卫……
那他是不是还能登基为王?
高景到底来干什么的?
又利用他一次?
这念头生出来时带动太多痛苦回忆,身后尾音尚在,贺兰明月停了跨出门的脚步:“不提公主,我尚有一事想问你。”
“你问。”高景平静道。
“为什么是我?”贺兰明月看向昏暗中的身影,“起先我想不明白,又觉得你说得不错我确实想要为父族雪耻。现在到了平城,忽然明白过来换谁都一样,临海王世子甚至比我更有兵权在手,又一心想护你……所以为什么是我?”
金乌西沉,最后一缕光也湮灭了,缠绕在青烟中袅袅升腾。
良久缄默后贺兰明月以为高景不会回答了,却听见了他的声音,异常的平静又异常的坚决:“撑着不想死,西出千里,大漠烈日,塞外霜寒雪冻,我不怕吃苦,因为如果能再见你这些苦就值得——
“我只想追回你,所以一定是你,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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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高氏”的起源,本文采用鲜卑族起源的河南高氏一支,后燕慕容云的后人自称“高阳氏”,为符合前后文有适当改动。
第81章 我有迷魂招不得(五)
贺兰明月控制不住鼻尖酸涩,离他想要的答案就一步之遥。
昏沉环境里高景听见他靠近的脚步声,随后鼻尖嗅到的是一缕冰霜般的气息,有些凉,他知道这是贺兰明月过来了,情不自禁地摊开手掌。
被燕山雪划伤的地方没有像从前那样大惊小怪地包扎好,那道疤赤裸裸地敞着,与白皙皮肤对比鲜明。深红颜色,令人想到摇光阁中那些浓郁猩红的帷幔,在漫长皇宫岁月中不知捆扎了多少青春年少的灵魂。
眼前是黑暗,影影绰绰的光斑在他从鬼狱出来后一直随行,高景不知这是怎么一回事,也无从对旁人说只能按曾经的方子继续服药诊治。
后来他学会了辨认这些光斑,有的是灯,有的是火,有的是窗边漏出的一缕月色,还有些怎么也无法溯源的,像一个人的心跳。
他知道心跳无形只能听觉,可他见光斑不时轻跃,就如同心律跳动。
这时他觉得自己也看见贺兰明月的心跳了,先开始很平缓,接着有些不齐,又强行恢复此前的淡然。贺兰明月站着没坐,他们在无数长夜彼此相对过,那句话出口周遭一片寂静,只有两人呼吸暧昧相缠。
贺兰明月的体温比常人好像高一些,握住他时那股暖意能淌入心底。
“别人可能对我忠心,可能为了利益交换,或许的确是更好的选择,但不知怎么我刚出洛阳就一门心思地往西北走。”高景低着头,察觉贺兰轻轻地摸那道伤疤,“你没死,要不是顺着……查到走得那么远,肯定是不会再回来了。我猜你不愿见我,又忍不住想万一呢,我去找你,总能见上一面……”
贺兰明月“嗯”了声,等他继续说。
高景语调很慢,声音很轻,像梦呓似的飘着,他虚虚一握,没碰到贺兰顿时沮丧:“我知道自己害你,你觉得不值得也是应当,我总想自己的事,所有的事……我没问过你想不想该不该,现在弥补还来得及吗?”
他听得心口一阵抽痛,不觉连说话时都柔软许多:“早些本也不必走到现在。”
高景胡乱抹了把脸,他憋不住眼泪,总是忍到鼻尖通红:“你再、再等一等我……回了洛阳,我给你族人……我一定给他们赔罪!”
一阵清风卷过烛火倏忽摇晃,贺兰明月的心就这么乱了。
这句话分量有多重呢?
若真是九五之尊天下之主,专程能为父辈恩怨下诏追封已经不易,更遑论亲自赔罪。这不仅是为平反,更要整个高氏都承认自己错怪忠臣。
兔死狗烹、鸟尽弓藏是常态,古往今来的直臣良将被冤死错杀的有多少呢?
不胜枚举。
哪一任帝王不是踏着数不清的青山忠骨统治山河?他们图谋天下,不自省错误,有的是为此肝脑涂地、前仆后继的牺牲,死两个忠臣又能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