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霜退尽,太阳自东边出来,启之也出生了,那哭声响的,半个京城都能听见。”
虞小满最爱听关于陆戟的事,缠着老人家讲。太夫人便从陆戟小时候说起,尽拣那些鲜有人知的说,什么四岁爬树掏鸟蛋险些摔断腿,六岁偷懒不想念书翻墙出逃被陆老爷逮个正着,到总角懂事了些,听父母的话每日勤练武功,诗书礼易也不曾落下,是众人眼中的天之骄子,也是整个陆家的骄傲。
“谁想到了十五岁,这小子又叛逆起来,家里让考武举他偏不,说混在那些个官宦子弟中得不到磨炼。半夜裹了包袱牵了马儿往东边参军去了,待他爹找到他,他已经自个儿报了名要上战场,谁劝都不肯回来。”
讲这些时,太夫人语气中隐有遗憾,毕竟走家人安排的路到底顺遂些,小小年纪独自在外不知得吃多少苦。
可虞小满却觉得陆戟选的对,不靠家世,不依父母,他的陆郎仍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而且,若不是陆戟当年一意孤行非要往东边跑,他们俩也不可能遇见。
眼前浮现少年鲜衣怒马英姿焕发的场景,仿佛陆戟是为他而来,马蹄趁催月明归,一声声叩在虞小满滚烫的心上。
“事到如今,也不知当初让他上战场是对是错。”说起往事,老太太不免惆怅,“若是让他晚几年从军,或许便能避开这些灾祸,又或许,他便不会错过与婉儿的最后一面。”
在先前几次闲聊中,虞小满得知婉儿是陆戟亲生母亲的闺名。他总在猜想陆戟的母亲是什么样子,名唤婉儿,定是温婉贤淑,陆戟又生得那样好,他的母亲也必也是个美人。
被问到陆戟的生母因何病去世,太夫人罕见地有了隐瞒的意思,说:“她生下启之后身体便不大好,左右不过那些妇人病,拖着拖着便药石罔效了。”
虞小满求知心切,又欲问点什么,太夫人先他一步道:“说来明日便是婉儿的忌日,启之定会早早归家祭拜母亲。每年这日他都很是低落,你可得好好安慰他。”
得了提点,次日一早虞小满就和虞桃一起上街去,香火纸钱糕品瓜果买了个齐全。
回到家中进了祠堂,照着问来的规矩将购置物品逐一摆放好,虞小满先双手合十对着陆家列祖列宗拜了一拜,起身时忽闻外头人声嘈杂,不多久虞桃慌慌张张进门,道:“快往堂屋去一趟吧,那边闹起来了!”
匆忙赶到前院,没进门就听见陆老爷洪亮的吼骂声:“成天不学好,跟着那些个纨绔喝酒斗蛐蛐也就罢了,眼下媳妇儿还没娶进门,外头养的就反了天,看我今天不打断你的腿!”
抬脚进去,里头乱作一团——陆钺抱头鼠窜,险些钻到桌子底下,陆老爷拔刀追着砍,太夫人和大夫人一边一个拉着不让他伤陆钺,旁边几个下人也吓傻了,手忙脚乱地上前拉架,椅子都碰倒两张,哭叫哀嚎声不绝于耳。
混乱中,唯有刚散值归家的陆戟镇定自若,坐在角落不起眼的位置,冷眼旁观这场闹剧。
虞小满去到他身边,俯身问他发生了什么事,陆戟只竖了手指在唇中央,抬下巴指人群方向,示意他看着就好。
虞小满便稀里糊涂地看戏,顺便从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辩中理清了事情经过。
原是陆钺犯浑,在外头花天酒地也就罢了,竟还在城西租了院子养了个从天香楼赎回来的舞娘,算来已有半年时间,如今眼看陆钺要娶亲,这事不知怎的传到刘家去了。
刘家怎么说也是诗礼簪缨的清贵人家,得知此事如同惊闻噩耗,据说待嫁的刘晚晴哭了整整一宿,刘家老爷虽想高攀陆家,可到底爱女心切,方才想清楚了,差了人把陆钺的庚帖送回,说要退亲。
“退亲合该只有男方退女方的,他们凭什么退我钺儿的亲?”冯曼莹还在强词夺理,“我还嫌那刘家门户小上不得台面,呵,果不其然,连个外室都容不得。”
陆老爷气得吹胡子瞪眼:“哪有正房还没进门就让外室生下长子的道理?”
虞小满惊,居然连孩子都有了?
冯曼莹道:“这不是还没生吗?嫡庶有别,许了她正房夫人的位置,但凡她有点能耐,还能让旁人爬到她头上不成?”
这轻飘飘的话从她口中说出来不稀奇,她自个儿便是由妾抬的夫人,陆钺也是由庶变嫡,可听在陆老爷耳朵里便不那么是滋味了。
念叨几句“慈母多败儿”,陆老爷狠狠掷了手中的刀,负手叹气道:“收拾收拾,跟我去刘家赔罪。”
陆钺还抱着脑袋缩在地上,闻言小心翼翼地抬头:“退了就退了呗,去赔什么罪?”
陆老爷弯腰又要提刀,被太夫人拦了下来:“罢了,还嫌闹得不够吗?明日再说吧。”
“当务之急是把向刘家透露此事的人揪出来才对!” 冯曼莹愤愤道。
“对!”陆钺忙帮腔,“那家伙定是见不得我好,非要整我一整!”
陆老爷恨铁不成钢:“你自己做的好事还有脸怪别人?”
说着便要把陆钺从地上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