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时也戴着人皮' 面具,可血虫并没有发疯。不过那里的虫不会飞,个头大,像只成虫,这里的飞血虫长翅膀,个头小,全是饥肠辘辘的幼虫,急不可耐地追寻人面鱼的味道,但是,顾雪堂已经把人面鱼淬炼的鲛银面具扔了,为何还……
“不知道,先跑再说。”谢流水立刻牵起楚行云,后头血虫穷追不舍,如狼似虎,小谢的后腰后背几乎被吞没,楚行云死死把他拽出来,他们像过街老鼠一样,被飞血虫赶尽杀绝。渐渐地,楚行云觉得耳畔嗡鸣越来越响,连绵不止,他仔细一听,赶紧拍了一下谢流水:
“等等,前面,是瀑布!”
身后虫声嗡嗡,前头水声轰鸣,谢流水脚步不停:
“瀑布也没办法,没有退路了。”
顾雪堂也察觉到不对,他啧了一声,临到瀑布边,稳住轻功气息,纵身下跃,谢流水干脆利落紧跟其后。
“噗通——”
他们落进水里,冰凉刺骨,水面上呲啦啦扑下漫天飞虫,翅膀粘在水面上,扭动着千足肢,谢流水和顾雪堂都不敢浮起来,不断往水深处潜游,满目黢黑,水上有血虫,也不知水下有什么。
楚行云呆在顾雪堂和谢流水之间,帮他们勘察四周,黑水扑面,深不见底,暂时没看见奇怪的东西,就在这一瞬间,楚行云忽然听到一个稚嫩的童音:
“短命鬼!”
他顿时心神一震,哪里来的声音?
楚小魂一回神,突然发现自己浸没在一片温润的海中,有些光落在水波中,折出涟漪般的光褶,光不暗,却也照不明,水不凉,但也热不起来。
这片海有点眼熟,楚行云一下子想起来,灵魂同体还没结束,他这是……又能看到谢流水的记忆了?
小谢自从知道灵魂同体可以读心之后,就一直藏得很好,很少出现情绪波动让他抓住马脚。此时,海中开出一方光景,他看到一只少年小谢蹲在地上,旁边围着一些比他小很多的孩子:
“给我看看!我也会看手相,哇,谢哥哥你的生命线好短哦!”
楚行云凑过去一看,这些孩童说的生命线起于食指根与拇指根线的中点,呈圆弧状包绕半个手掌,最终延伸至腕际,不过小谢掌中的这条线却短的出奇,延伸了没多长,就被一道横纹彻底割断。
“真的,你果然是个短命鬼耶,说不定明天就会被打死了,哈哈哈!”
“不要!谢哥哥死掉的话,谁来帮我家养猪喂鸡挑水煮饭缝补衣服下地种田啊!”
楚行云皱眉,他盯着这些小鬼像苍蝇一样在谢流水旁边飞来飞去,小谢却只是淡淡地看着他们,甚至都没有“看”这个动作,整个人就像一副抽干的空壳,木木愣愣,心如死水。
“喂,喂,谢哥哥,说话啊!给点反应好不好!”
这时候的谢流水大概十五岁,他蜷曲着腿,抱膝蹲坐在角落里,这些小孩说要看手相,便乖乖伸出来,他们不看了,便又缩回手,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表情和动作。
小孩们嫌他无趣,忿忿不平,朝小谢踢了两脚,见他还是没反应,只好悻悻地走了。
小屁孩的拳脚对身怀十阳的谢流水来说,不算什么,但楚行云感到很难受,为什么谢流水会变成这样,一副放任自流的样子,明明只要他想……
楚行云忽然一抖,其实,谢流水直到现在,也是一副放任自流的样子。
“砰。”
身后传来敲击木板的声音,,楚行云在这片心海中一转身,立时扬起白沫三千。眼前的谢流水长大了一些,估摸着十七十八,他在做一个木制品。
这个东西长得很奇怪,一块木板上铺满了棉絮,似乎是一片雪原,接着小谢往上边安了一棵雕好的树和雕好的小人,人躺在雪原中,仿佛在欣赏皑皑白雪中唯一的绿树。
最后做成了,谢流水脸上一片淡漠,他恹恹地看着,单手撑着下巴,指尖捻了一撮白盐,往木雕上一撒,纷纷扬扬,下雪了。
单单这样也没什么,然而这种记忆越来越多,楚行云发现小谢经常做这种木制品,持续了很多年。有一回谢流水受了重伤,一身是血,踉踉跄跄地倒在居住的山洞里,他硬撑着爬起来,不去休息也不去包扎,只拎起锤子、刀子,从角落里拖出一截木头,挖开、凿开,继续做他那个奇怪的木制品,做成了,照例要撒盐纷飞差可拟。偶尔,小谢看着这些虚假的盐雪,会歪头笑一下。
这种木雕越堆越多,到最后,地上摆着、墙壁里嵌着、天花板吊着,满屋子密密麻麻,全是一模一样的木雕。
楚行云看得头皮一麻,他发现每当小谢受了伤、不高兴,就会钻进这间屋子,不停地锯木头,做木雕,四周安安静静,只有木料发出吱呀吱呀的痛yin,谢流水不说话,神色平静,根本瞧不出喜怒,只是不断不断、偏执地重复着。
看着他那个样子,楚行云真想一拳打碎横亘的岁月,走过去,握住小谢的手,告诉他:
停下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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