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逍没想真的欺负人的,就算以前想过,自从知道陈白尘家里发生的事儿之后他也没那个想法了。
虽然平时管逍这人看起来挺傲慢的,典型的富人家养出来不识愁滋味的少爷,可他只是表现得臭屁了一点儿,唯一让人觉得交往困难的原因是他的洁癖而不是性格。
管逍并非顽劣子弟,虽然也不绅士,但至少不是那种喜欢玩弄、欺负人的坏家伙。
可是现在他站在这里,觉得自己坏透了。
陈白尘刚才红了的眼睛让他突然有些愧疚,明明是想跟对方开个玩笑闹一闹,怎么就把人给欺负哭了呢?
管逍低头看看化在门口的雪,那雪已经成了一滩水,弄shi了他的鞋。
他从口袋里掏出纸巾,小心翼翼地擦干了鞋面,想了想,探头对着屋里的人说:“你家拖布在哪儿?我把这儿给你收拾一下吧?”
陈白尘回来了,手里提着个袋子。
“不用。”他冷着声音回答,然后把袋子递给了管逍。
“什么东西?”因为惹哭了人家,管逍现在说话都没底气,音量直接降低了几个度。
“你衣服。”陈白尘面无表情地说,“还你了,你回去自己再重新洗一下吧。”
管逍笑了:“你不是都洗了么,不用再洗了。”
能说出这话,管逍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他其实根本不打算要这身衣服了。
他的衣服,都是不能乱洗的,要送去洗衣店,各种不同的品牌和材质清洗方式也不同,洗完后还要做好消毒。
这衣服,他是不知道对方怎么给洗的,但他可是看见这人怎么晾了,大冬天就那么挂在阳台,冻成冰块,这衣服还能要么。
如果是平时,管逍肯定要吐槽了,接都不带接过来。
可今天他心虚,装模作样地说好话。
陈白尘不管他那么多,只是想着把衣服还了,他们就两清了,让这家伙快走,他快绷不住了。
“随便你。”
陈白尘把人往外推:“我要关门了。”
管逍自讨没趣,后退着被推了出去。
房门关了,管逍听见清晰的落锁的声音,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陈白尘关了门,脚底踩着水,差点儿滑倒。
他低头看着那一滩水渍,想起被那么大个雪球劈头盖脸砸下来的感觉,这回是真哭了。
今天是他妈生日,十几年前的冬天,那时候他还是个屁事儿不懂的混小子,下雪天跟人在外面打雪仗,也是弄得这么一身shi淋淋的回来了。
当时他妈说:“你再这样,我就不要你了。”
讽刺的是,后来这么多年陈白尘都不再跟人打雪仗,可他妈还是不要他了。
他坐在地上,就坐在那一滩水里。
头疼,头晕,不可避免的想起了那个早上。
他起床,发现没有早饭,到处找他爸妈,在家里转了一大圈,最后推开了父母卧室的门。
那一刻,他的第一反应并不是为什么要死,而是为什么死的时候不带他一起?
那一刻,陈白尘有了一种被抛弃的感觉,原来自己真的不被任何人需要。
他满脑子都是父母躺在床上已经没了生命迹象的样子,恐怖、冰冷。
“那个……”
突然有人敲门,陈白尘抬起了头。
门外,管逍拎着袋子,皱着眉,吞吞吐吐地说:“那个……对不起。”
第25章 对不起
门外有个人在说对不起。
陈白尘以前有一阵子觉得全世界都对不起自己。
他的全世界,等同于他的父母。
照理说,当初父母自杀对他的冲击相当大,发现两人尸体已经冰冷僵硬的场面,他应该是永生难忘的。
但事实上,他不记得了。
一开始是不想记得,刻意去遗忘。
多年以后回过头去想要把那段空缺的记忆填不上,然而,想不起来了。
他能记起的就只是一团白雾,白雾之下是一句:我不决定你的人生。
那是他爸的遗书上面唯一的一句话。
不是写给:我的儿子。
而是写给:陈白尘。
没有前因,不管后果。
就那么撒手去了,留下陈白尘在这个他怎么都玩不转的世界晕头转向。
他觉得那两个人从他的亲人变成了他的仇人,他们大概无比憎恨他,所以一句多余的解释都不给,一个留恋的目光都不留下。
他们对不起他。
但是后来,陈白尘又开始觉得是他自己对不起全世界。
他二十郎当岁,无业游民,整天酗酒做梦。
他酗的是各色能要了他命的酒,做的是各种能要了他命的梦。
一次做梦,他梦见了那对儿跟他有仇的人,他们说:“你这样活着,对得起我们吗?”
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