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森特四指齐并,示向小几上的托盘,其中留了另一杯满上的酒,yinyin道,“很久没有这么近看你,变漂亮了。”
你靠在门框上,懒懒望他,哼了声:“噢,你落魄了。酒里无毒?”
他一饮而尽,然后再动手满上:“怎么敢,那是留给我自己的东西,轮不上你。”
“我有事求你,定然得让你活得好好的。”文森特见你拿起另一杯酒,继续闲散说道,“况且大势已定,没必要再下暗招。”
你施施然跪坐在他对面的软垫上,抿了一口,问道:“什么事?说说看。”
他盘腿而坐,捏着雕花小杯分外惬意闲适。
“我喝下的毒药会慢慢发作,过一会从脚下开始变冷变硬,到腰间,再到前胸,最后如同入睡一般死去。它是种不错的好药,死的时候很干净,表情不至于扭曲。”文森特揉揉你的脑袋,开玩笑道,“死相应该不会吓到你。”
“我想离开的体面些。”
你好奇地倾身凑近,细观他唇边酒渍,仰头问:“什么好药?还剩下多少,不如送我?”亲密无间,语调轻松,仿佛是个在听情人讲故事的无邪少女。
文森特大笑,他弹了一下你的额头,道:“你用不上,我也不希望你有一日会用上。否则对于兰顿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不过既然你想要,我大方点也无妨,毒芹水而已。”他嘟囔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上头特地系了灿黄色的丝带,“就知道你会要的,这个结打得不错吧?送小公主的东西太难看可是会惹她生气啊。”
你抿了抿唇。
“好了,继续刚刚的话题。”他声音转轻,转头望向窗外飘雨,染了三分失落,“我想拜托你伊薇尔,等我死了,把我的尸体运回兰顿皇城,到了皇城以后,随便葬在哪都好。要是它发臭了,你扔到乱坟堆去也行。””……就是别留在西林。我不喜欢这儿,雨太多了,听起来很寂寞。”文森特呼出一口气,笑眯眯朝你举杯,“要是送到了,自然会有回礼。”
“听起来不错。”你再抿了一口杯中物,“迟来的礼物……由谁交给我?难道你想半夜从坟地里爬起来找我算账?”
他晃晃酒杯,摇匀泛起的亮波,狡黠道:“布兰奇到时会给你的,算是给你的小礼物,用以祝贺。”
“还不如我直接找他要呢。你要祝贺我什么?”你眨眨眼,“愿闻其详。”
“祝贺小公主成了最后的赢家。”文森特垂眸细品醇香酒ye,淡淡道,“想听歌吗?前段时间城里找到了个有趣的老物件,我留下来了,没想到还派的上用场。”
他撑住身体起身去取架在一旁用布盖着的大物件,走路时步调虚软,险些没有站稳。
你看在眼里,眼皮微跳。他没有骗你,毒药确实在生效,他在你来之前已经喝下了毒。
那是一把破旧的摇弦琴,文森特抱起它有些吃力,他苦笑道:“比我先前想的更重点。”
他左手手指抹过一溜排黑键,华丽醇厚的音色流出,带了一丝老古董的旧年哑意,欢快急促的前奏响了起来。
你一愣。
“弹琴的歌者日日徘徊,
星星还没升起,
琴键已经疲惫,
我的歌声嘶哑,
可那个女孩她还没走来。
吾爱吾爱,
是荆棘绊住了你的脚步,
还是该死的花朵让你青睐,
我在此焦急地等待,等待。
直到某日化成石像,
直到某日崩为土块,
直到某日散成尘埃,
啊,我的女孩,
你为何还没有到来?
弹琴的歌者在这里徘徊,徘徊,
弹琴的歌者日日徘徊。”
他轻声唱起,陷入甜蜜的回忆。你坐在对面,一言不发,不带感情地注视文森特嘴角流下一缕鲜血。他演奏的手速逐渐变慢,最后无力垂落,单凭口中调子轻哼完全曲。
“你赢啦,伊薇尔。”
“是,我赢了。”
“真奇怪,我生命中最多的情绪怎么都与你有关。”摇弦琴从文森特怀中滚落,轰然一声,他无可奈何地用余力把它拨远,撑住几案表面借力直起身体,“抱歉抱歉,好像有些难堪。”
“没事。”你偏过头,垂落的发挡住半张脸,“我们相互最难堪的模样早见过了。”
“没办法,最后一面总想要表现好点才能收买你吧?伊薇尔恨我,我也不是什么好人。前事过往算起来,我们两个国仇家恨一个不落,所以不存在达成任何形式上的和解。但是,身后事除了交给你来做,其他人不能够让我放心。”文森特摇摇头,感叹道,“布兰奇、托兰、这些军士和现在处于混乱的兰顿,都要拜托你了伊薇尔。你会达成这片大陆没有一个男人能够达成的成就,从此一统南北。可是哪怕坐上了至高之位,请牢记我的忠告,所谓的困难在冠冕落在头上那一刻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