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权灏恶劣笑意顿时僵在脸上,连带周身气势都减弱几分。
“段将军有所不知,”重睦并未在意他身间变化,不过想到穆朽点滴往事便脱口而出:“风遁将军待渊梯俘虏,素来温和。如今平城内大多渊梯移民,多数都在他那时为避战乱入关。”
即使不知那是母族,他也依旧善意相待。
除却段权灏外,这世上还有一人比他更在意穆朽对待渊梯人的态度。
那人耗费数年寒暑春秋,悉心教导,为的便是要让穆朽这一生无论对大周,对养父,尤其,是对渊梯,全都无愧于心。
“即使早亡,也比起段将军般病态苟活于世者,畅快得多。”
她有意嘲讽,怎料他竟无有动怒,反更怅惘:“善待俘虏一事,当真如此?”
“当真。”
“……”
重睦记不清那日段权灏到底默然了多久,似乎直至远方地平线泛起晨光,他才开口。
“那就好。”
仅仅三字,犹负千斤。
第56章 是他令她心生牵挂,自那以后……
“将军, 三公主难 道真的不救?”
段权灏从书卷中抬眸,冷眼扫过恭敬立于案前等待他回话的副将,斩钉截铁道:“冒充皇室血脉已足够定她死罪,大周愿替我们下手, 何乐不为。”
副将也知他所言有理, 但还是好心提醒:“可大公主那边——”
自宇文迹与摄政王决意放弃宇文晏迟至今, 宇文音遥已昼夜不分地跪在议政殿外整整一日半, 始终不曾离开半步。
副将本以为段权灏是与两位掌权者虚与委蛇, 看在大公主面上, 不论如何定会想办法相救。
怎料他竟当真依令行事, 哪怕心知宇文音遥正跪地请愿, 也无意改变。
“音遥素来心软, 你且派人传信, 告知曼尔,记得给她添衣递水。”
段权灏眼下身处筑特城中无法赶回王都, 即使心焦,依旧无可奈何。
此刻已经临近午时, 想来抚北营中应已经行刑, 将宇文晏迟处死。
他阖眼入座,挥手示意副将离营,于身侧无人时轻叹一声。
便连段权灏都没想到,在前夜听闻宇文晏迟误入敌营被擒时,宇文迹与摄政王第一反应都是弃她不顾。
摄政王知晓其身份,如此行事或许可以理解。
但宇文迹在摄政王坦白从宽前根本不知宇文晏迟实乃贺呼部出身,反是他首先道:“三公主任性妄为险些毁我渊梯大业,再留何用。”
更遑论摄政王所言:“一鼓作气,再而衰, 三而竭。两军对峙时间过久,于双方战况皆属不利。此番赐周毒杀我国公主,当是再好不过的出兵理由。必得抢占舆论先机,杀大周一个措手不及。”
宇文迹对待同胞亲妹这般冷漠无情,着实远远超出段权灏所料。
哪怕并非亲妹,宇文晏迟也终究在渊梯,在他与宇文音遥身边生活了整整十七年。
他怎能忍心眼都不眨地说出“再留何用”四字。
思来想去,他还是忧虑宇文音遥伤痛难耐伤及身体,兀自起身,掀开帷帐唤来先行兵:“备车。”
不成想他还正在收拾行装,副将已然匆匆来报:“将军,大公主到了。”
段权灏放置归整衣物的手停顿半秒,侧首应声:“请她进帐。”
宇文音遥孤身一人策马而来,发鬓散乱,眼眶乌青,看得出应是连日未眠。
“音遥——”
话音未落,她倏地抬手狠狠推开他,段权灏左脚行动不便,稍有不慎,竟被她推得撞上桌角,倒抽一口凉气。
“不是真公主又如何,”宇文音遥眼底滑落泪珠,声音哭得不掩嘶哑:“朽渊也并非大周人士,依旧为大周子民所惦念。晏迟她长在渊梯十七年,为何你们不救她!”
段权灏强撑这案边转身与她对视,好言劝道:“音遥,事情并非你知道的那般简单。”
“反正也不是真公主,无须在意。你们担心赐周以晏迟作为人质拿捏渊梯,所以不如借她手除之后快,”宇文音遥避开段权灏想要牵过她的手,难掩愤懑:“ 还能以此为借口主动发兵,不就是这么简单吗?!”
宇文音遥是他心头挚宝,段权灏从不舍得令她伤怀,见她声泪俱下上气不接下气,他的情绪也同时将至冰点。
“音遥,”他强压住不忍,还是冷静与她相告:“就算今日,晏迟是真公主,陛下与摄政王也会选择放弃她。”
宇文音遥不出所料被他这句话激得僵在原地,半晌才瑟缩着后退数步,只听段权灏继续道:“我知你必会不舍,所以连夜赶回筑特城立刻与赐周私下联络。”
老对手亦是老“朋友”,赐周就算看在他这张脸份上,也会给个面子。
于是段权灏才会从赐周那里听来贺呼部惨剧。
他复又去派出探子去信摄政王了解当年事,得到肯定回应方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