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了抚北营众人一个措手不及。
纪棣谴鸷鹰团中密探带来将这些消息送至重睦手中时,已是离营前夜, 本以为自己看见其上内容会觉委屈,不料一夜安睡,竟似根本不曾放在心上般自在。
她这位父皇嗜权如命,“徽定之乱”便能窥见一二。
从封老将军开始,抚北营虽名义上是国家军队,实则早已成为封家立足之命脉。
重睦任主将这许多年,亦未令此间大权旁落。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她素来担忧之事突然间成了真,反而没什么意外。
更何况朝中主和派阵营做大,重睦扯扯唇角,颇为无奈:“即使父皇有意削弱本将兵权,也不见得有人愿意担这苦差。”
她此时并不知六部众人皆已在兵部尚书率领之下写好了请求皇十子重晖入抚北营的奏章,明日早朝便会送呈镇元帝案前。
更不曾料到镇元帝因此勃然大怒,当场甩袖离殿,又是整整数日没再上朝。
待重睦与程况于巷口分道扬镳各自归家后,才听闻六部尚书因为结党营私罢免充军了三位,牵连出贪污受贿者两位,唯郑淑妃之弟,兵部尚书郑徒宇因妄议东宫罪名,判年后处斩。
“说来也怪,”接过重睦手中包裹与甲胄,慈衿不免好奇低语:“如今就连市井小民都心知圣上仅有两子,东宫储位必定从中诞生,真不明白那位郑尚书怎会这般沉不住气。”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风尘仆仆半月,重睦现下只想沐浴更衣,三下五除二褪去全部衣物跨入木桶之中,长舒一声:“郑家是怕本宫结束两月监/禁后卷土重来,打算趁机挫骨扬灰。”
慈衿难掩震惊之色:“淑妃娘娘也不怕步子迈太大扯着筋。果然是小门小户的出身,上不了台面。”
此举确实荒唐可笑,但凡郑家与这深宫禁苑多打几十年交道,也不至如此蠢钝无知。
可惜始终是新贵得势没见过太多世面,方才主动将自己推入火坑。
眼下局势恶劣至此,听闻郑淑妃与她那两位小妹俱是免去钗环,身着布衣日日请罪,大有痛改前非之意。
重睦不禁失笑:“本宫若是重晖,此番便该与他母家这些亲戚彻底划清界限,从此韬光养晦不问世事,或许还能再有一丝夺储之机。”
顺势为木桶内再添些许热水,慈衿没忍住轻哼两声:“十殿下哪能有公主一半聪慧,可别抬举他了。”
沐浴之后一身轻松,擦净发间水渍,换好里衣,重睦三步并作两步绕进床铺之内,再次长舒一声:“本宫怕是当真年岁大了,从前营中那床怎么折腾也未觉不适,如今却总想着还是府中被褥舒适。”
“那是因为如今公主住在驸马府上,自然瞧着什么都是最好。”
慈衿话音未落,重睦四仰摊开的身体忽地一僵,这才想起便是连圣旨都叫她返回顾府检讨思过。
“说来此番公主被召回京,驸马爷独自留在云邕关,也不知和表少爷能否相处得好。”
离开前重睦也并非没想到此事,纪棣常年 神游,她与程况回京后,整个抚北营独剩封知桓与顾衍,大战永远一触即发。
但镇元帝只给她留了一日收拾行装的时间,许多事都来不及处理,自也“无意”将此事排后,不了了之。
“顾卿为人高远,不会同表哥一般见识。”
纵使封知桓真的蹬鼻子上脸十分过分,他也有办法令封知桓如数奉还,实在轮不到她去忧心。
毕竟他那通天的本事都能生生逼疯崔瑾安。
思及此处,重睦不免又想起那日争吵,没由来泛起阵烦闷,翻了个身掀起被褥遮住脸:“本宫有些乏了,熄灯罢。”
慈衿应声前往烛灯处,蓦地顿住脚步回首道:“对了,还有一事。明日宫中设宴,娘娘专程向圣上求了恩典,许公主解除监/禁,进宫半日。”
她说话时明显不敢直视重睦,果不其然只被逼问几句便如实交代:“其实,是娘娘请了贺豫替公主看诊——”
重睦恍然大悟般笑出声,从被褥中探了只脑袋调侃道:“你与贺豫开春便会成婚,在母妃宫中见面算不得逾越,何必以本宫做幌子。”
“哎呀,公主您误会了,”慈衿总算不再支支吾吾,一鼓作气道:“是娘娘想替公主看看是否已有喜脉,无论有无,接下来又该如何调理。”
连圆房都是做戏,重睦又如何能有什么喜脉。
但既是封贵妃所求,她也不好忤逆。
只安然坐定贺豫身前由他仔细相看,瞧着他眉间微蹙复又缓缓舒展,收好搭在重睦腕间的丝帕放回医药箱中,起身向封贵妃行礼解释:“回贵妃娘娘,公主殿下虽未有孕,但与先前老师留下的病历看来,身子却是见好不少。”
阖宫众人闻声面上皆难掩喜色,唯重睦神情一顿,缓缓垂下双眼。
在关外待了两月有余,无论身处图鹿城还是抚北营,顾衍每日都会督促她按时服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