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雍容望向正殿方向:“这就是要靠风家的长辈们了。”
正殿上,这几个不问世事一心养老的宗亲已经慌了神,正在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争论不休。
争论方向总体有两个。
一个是——“完了完了,这是要打起来了么?咱们快回家吧。”
另一个是——“逃什么?等到陛下擒住的姜原,咱们便是护卫皇宫的功臣呢。”
两派人还没有争出个结论,姜雍容回来了。
她不得不庆幸这些人入宫及时,没有机会听到外面的传言,也没有机会看到那封信。
“几位都是陛下至亲长辈,陛下虽然遭逢急难,也早已为几位叔伯们安排好退路。”姜雍容道,“叔伯们请速速回到家中,带上亲眷细软,随我逃往通县。陛下在那里布有重兵,无论出了什么事情一定能护住叔伯们的周全。”
宗亲们立刻谢恩,然后火速回家。
姜雍容和宗亲的家眷坐在一辆马车里,小丰子跟着下人随在车后。
宗亲们分四处城门离京,她选的是爵位最低、最不起眼的一支车队。
城门口的盘查已经比平日严密。
到这一刻姜雍容才真正了解到为什么人们一直说京城是姜家的京城——姜家的力量渗透到京城的每一个角落,坐皇位上的风家更像是一个和京城格格不入的客人。
但风家人自己好像并没有觉察到这一点,已经是逃难了,宗亲们的派头还是很大,下人高声喝斥城门守将不懂事,甚至还扬起马鞭打算揍人。
就在这个时候,另外一边有一支队伍急疾向城门,领先一人高呼:“官府办差,闲人避让!闲人避让!”
城门守将立刻带着人将其拦下,宗亲的车队得以放行,姜雍容掀开车帘的一角。
领头那人是文林。
听声音她就知道是他,然而她很难相信文林这样沉稳持重的人会在这种紧要关头硬闯城门。
城门守将抽出腰间的刀,一刀捅进了文林的胸膛。
周围的百姓纷纷惊呼,马车内的妇眷更是尖叫一声险些晕过去。
姜雍容死死咬出唇。
这位城门守将显然是已经得到了姜家的命令,这一切代表姜原已经厌倦了和文林的多年争斗,这一战他要给朝堂来一次大清洗。
也正是由于这样的命令,守将才会放过这队无用的宗亲,去截文林。
君都能弑,何况是臣?!
姜雍容仿佛能看见父亲微微冷笑的面孔。
文林是三朝元老,身为帝师,位及人臣,他大约永远也不会想到,自己会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一名六品守城将当街捅刀。
鲜血从他的口中涌出,迅速染红了他花白的胡子。
他徒劳地伸出手,不知是想阻止那把刀,还是想抓住点什么,他的目光飘忽地、艰难地望向城门方向。
守城将大约以为他临死还想着离开,嘴角露出一丝狞笑,刀柄用力一转。
文林口中鲜血狂喷,脸上的表情永远地定格住了。
姜雍容在马车中越来越远,文林的身影也在视野中越来越小,但文林最后的神情却像是牢牢地沾在了她的眼前——
文林,是笑着的。
最后一个、伴着鲜血的微笑,像是目送共同奋战的同袍踏上安全的彼岸,又像是看着自家的孩子脱离危境逃出生天。
——他是来送她的!
姜雍容猛然间明白了过来,手紧紧地抓着车窗,要用力咬着牙,才能阻止自己发出任何一丝声音。
从小深受父亲的影响,文林在她心中一直是一个古板的道学先生、一个愚忠的保皇派、一个不知变通的老顽固。
哪怕是从北疆回来,将文林和赵成哲收为己用,她对他的印象也没有太大的改观。
是到了这一刻她才知道自己错了。
文林的刚正不阿,文林的顽固,文林的坚持,全都是因为他对风家皇族的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他就像一个辛劳的匠人,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以便为风家糊上这道四面漏风的院墙。
*
车队抵达通县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但通县的城墙外四处有火把涌动,那是州府的兵马已经经过通县,准备前往京城勤王。
姜雍容拿出一道圣旨,上面敕令州府将领驻守通县,修整兵马,以待其余两州的兵马前来会合。
守将与县令一起接了旨,将姜雍容并宗亲一行人迎至县衙。
宗亲及其家人一会儿嫌县衙的床太硬,一会嫌衙役送来的水不够热,女眷们甚至还嫌县衙里只有铜镜,而没有她们惯用的水晶镜,这让她们根本无法卸妆。
“你可知道本王是谁?便是陛下和娘娘见了本王也要恭恭敬敬喊一声‘皇叔’,此次更是护着皇后娘娘凤驾一路至此,劳苦功高,谁人能比?别说你只是小小的七品县令,就算是你们的顶头上司四品知府,在本王面前也不够瞧的。现在本王驾临你这小县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