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向上抬,皱眉道:“你这是做什么?”
落翎一双蓝眸带笑,反问道:“凡人见到了神仙,岂有不跪之理?”
流羽摇摇头:“我并非是什么仙人,不必跪我。”
“鸦族神庙中真正的至宝,乃是宝石匣中一对羽毛洁白的翼骨;神庙中的圣女之所以被世代供奉,便是因为她们背后的双翼并非如普通鸦族人一般是纯黑色的,而是白色。”落翎深深望着流羽的眼睛,似乎想从中看出些许端倪,“可即便是圣女,那羽色尚不及仙人的三分流光。”
可惜流羽并不想再和他纠缠:“你让我来,究竟所谓何事?”
“我想让仙人,和我一起离开。”落翎坚定道,“你并非人族皇帝赐给狼王的男妃,何必屈居此地受那野兽蛮人的羞辱?那日宴席之后,狼王便将使臣下了狱,将我软禁于王城中央的一座牢笼中。若非我族武士拼死相救,只怕我现在根本无法站在你面前。”
流羽奇道:“你的武士?他们是怎么救你的?”
落翎声音一顿,语气冷了半分:“这重要吗?”
“我想知道。”
落翎沉yin了片刻,眯起湛蓝的双眸:“你想知道,是为了回去告诉狼王,好让他防备着再有漏网之鱼?”
流羽不善说谎,除了勉强几句好听话,便从没有说过半句谎话。闻言他抿紧抿唇,错过了落翎的眼睛,低声道:“你不想说就算了,你让我来我也来了。若是想让我为你送行,你的目的也都达到了。但……我是不会跟你离开的,更不会去鸦族。”
落翎问:“仙人可是要回那极西之地的神山?”
极西之地的神山,怕是说的怀桑山吧。流羽不觉向西方望去,然而极尽目力之所视仍然是无边无际的草原,恍若荒草与黄土铺就的茫茫大海,而自己不过是沧海一粟。他自言自语般道:“早晚,是要回去的。”
“那你现在还要回到那狼王的宫中?我才来狼族不过几天,便听到了不少风言风语。你可知这宫内宫外,都是怎么说你的?”
“无非是厚颜无耻,以色事人罢了。”流羽轻声道,“我怎么会不知道?不过是……”
落翎追问:“不过是什么?”
流羽用力眨了一下眼睛,避而不答。他知道自己下贱,但由牧铮一个人来糟蹋就够了,没有必要再让旁人再来羞辱自己的真心。
然而落翎不依不饶,蓝眸中闪过嫉恨的恼意:“莫不是那狼王握住了你的什么把柄,威胁于你?你且告诉我,即便是你想让我把他一刀杀了,鸦族潜伏在牧铮身边的探子也能帮我办到。”
流羽只觉得浑身血ye都被抽空了,只余下一具冰冷冷的壳,颤抖道:“你莫要骗我!你根本……不可能做到!”瞥见落翎眼中轻蔑的笑意,他惊恐之下用力将落翎推的一个趔趄,恨恨道,“你想杀牧铮,信不信现在我就能杀了你!”
那虚软的力道根本不足为惧,落翎下盘极稳,只是装模作样地退了两步,抬眸再看向流羽时眼中已经没有了脉脉深情:“你可是真心喜欢狼王?”
见流羽又闭紧了嘴巴不答话,落翎嘲道:“你以为牧铮也稀罕你么?连我都知道,他的所爱另有其人,不过是把你当个替身罢了。”
流羽本是伶牙俐齿之人,此时却说不出一句话。只因为落翎说的都是实话。每一个字他都清楚明白,自己也告诫过自己无数次,可这颗心就是听不明白。一想到要离开牧铮,此后再也见不到他,便觉得痛的厉害。若在之前,两人还未有过肌肤之亲柔情蜜意的时候,流羽或许还能逃出生天;而此时此刻即,便是牧铮已经温柔怜惜不再,他也已经画地为牢。
骨架仍然轻盈,羽毛依旧丰健,可是心脏却重的令他根本无法展翅翱翔。
据说被困在笼子里的鸟儿失去了自由,宁肯一头撞死。那么他现在的所作所为,大概就是作茧自缚吧。
想及此,流羽竟然还有点想笑,到头来不过是借了牧铮的手,自己折磨自己罢了。因为牧铮根本没有必要爱他。
就在他自神伤的时候,忽闻落翎道:“三殿下与牧铮不同,是真心钦慕于你。围场中那一曲之后,落翎便知道此生再也忘不掉你了。”
这情话令流羽心下一软,轻声告诫道:“若只是因为那无名曲,神山中许多人也会吹,我也并不是吹的最好的。”
“那不一样。”落翎上前一步,擅自抓住了流羽的手紧紧握住,不肯让他再抽回去。蓝眸中的熠熠光辉比夜风更凉薄,却也比月光更皎洁,他低声道:“那曲是你吹给我听的,别人即使吹的再好也不过是范水模山罢了。鸟儿本就是钟情的动物,你对牧铮情有独钟,我对你亦是一见倾心。而走兽,注定了无法与飞鸟并肩。狼王所爱,不过是一双眼睛;我爱你,爱你的全部。”
陷在他掌心中的十指剧颤。流羽蓦然仰起头看他,眸中似流风回雪,脆弱的希望一触即破。落翎方才所说不过是三分真、七分假,此时竟也失了理智,郑重道:“只要你愿意随我回鸦族,我便愿与你平分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