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恨不得化为狼身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黑衣武士和流羽一同咬死,这卑微的鸦族小子分明就是看不起自己。牧雅是狼族中最鼎鼎有名的乐师,一年四季手不离琴,她能吹响那鎏缨箫并不奇怪;流羽不过是人族皇帝送过来的一个玩物,靠着点魅惑人心的手段把牧铮勾走了,现在竟然又敢在大庭广众之下魅惑鸦族?不妨就让他试试那鎏缨箫,给狼王丢脸了,不信狼王还会舍不得处置他,“鸦族人既然点名让男妃吹|箫,那便让他试试也好,算是给鸦族使臣赔罪了。”
那使臣连忙一拱手:“多谢大妃宽宏。臣带来的这名武士是鸦族中顶尖的高手,性子傲慢惯了,臣先为他给狼王和大妃赔个不是。他虽然是武者,却也酷爱音律。自古伯牙常有,子期难遇,好乐之人此生难逢一知音,恐是他自觉与狼王的……狼王座下的这名人族男子有缘,故而有此一邀。不知狼王可否再给个赏赐?臣先行谢过了。”说罢,便以额触地,深深行了一狼族大礼。
使臣长拜不起,大有狼王不答应他便不起身的架势。
惊讶、不解、愤怒……种种神色在牧铮的眸中走了一遭,最终泛出了些许杀意。一时间草原上平起风声鹤唳之势,群臣惴惴不安地交头接耳,却只有狼旗烈烈的声音最为致命,催动了人心的杀念。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档口,牧珊一回身,自作主张对流羽道:“你还要让狼王为难吗?记住你的身份,不过是个人族送给我狼族的一个玩物罢了。既然鸦族人看重你,这便是你为狼王表一表忠心的时候了。若是吹不响那鎏缨箫,不如一头跳进神水里死了,倒也死的干净。”
流羽受了大妃千百万般的折磨,在谁面前都能忍得一口气,只有对牧珊切齿之恨令他再也无所顾忌。牧珊既然想看他出丑,他便偏要赢得漂亮。当即也不再看牧铮一眼,一撩衣摆站了起来,缓步向高台之下走去。
牧铮脸色铁青,倏然从王座上站起了身,张口便想要叫住流羽,却又被那巧言令色的鸦族使臣堵了回去:“臣谢狼王恩典!狼王的心胸果然如这草原一般宽广无垠,天地的晶瑞灵气竟全然聚集于狼王的账下,臣铭感五内,叹为观止!回鸦族之后,定将狼王之雄风、狼女之聪慧、狼族之骁勇,悉数告知三殿下与鸦族万民。并在都城东北方向立一长庆碑,以彰狼族与鸦族的盟约牢不可破……”
他喋喋不休一番废话说完,流羽也已经走到了那鸦族武士的面前,仰起头冰冷冷地望着他一双蓝瞳。此时,这双眼睛里已经没有了敌意,取而代之的是好奇与探究,那面罩下的唇角也一定扬起了莫测的笑意。
鎏缨箫被递到了流羽面前,却被他摆手抚过了一旁:“我不用这劳什子的东西。”
他声音孤傲清冷,被朔风一卷,送到了围场上每个人的耳畔。牧珊冷笑一声,正欲讽刺,就又听他道:“你领前的这片鸦羽看着有趣,可否借我一试?”
摘羽为乐,才是流羽学过的最难的一技。翼族负责镇守怀桑山,大雪封山之时亦不得闲,在天虞门前一守便是十余日的工夫,食野草充饥,饮雪水解渴。镇守在门前的,往往又只有一人,只能与自己的回声作伴,好不寂寞。于是有一日,族中有善音律者学会了摘羽为乐。只需从自己后背的羽翼中摘下一枚羽毛,便可吹出龙言凤语的美乐。
这才是真正的绝技。
鸦族使者闻言一怔,下意识护住了胸口的乌羽。但见流羽神色坚定,不似有作伪之样,更兼之那黑眸中流淌着熠熠光辉灿若星辰,便将信将疑地把羽毛从脖颈上去了下来,珍而重之地放在流羽的手心中。
流羽道了句谢,将那乌羽举至自己的嘴边。红唇微微一抿,草原上平地拔出一声清亮的啸声,似骤风吹乱了薄雪,似孤狼攀上了月牙。
乐音似从缥缈处而来,掠过巍峨的山崖与险峻的峡谷,闯入苍翠的竹林又与三千丈瀑布湍急的河水一同奔流而下,化为琼珠碎玉飞散开来。此后音色忽而走低,绮红叠绿萦散,洗尽纤尘浮华,万里长空飘落一枚羽,悠扬轻盈却在心湖荡开万重涟漪。
流羽垂下手,静静地垂着头看脚下的寸方草皮。围场中一片死寂,似乎连风也跟着一起停了,屏息凝气地听这凝天地Jing华的一乐。
黑衣武士深吸一口气,率先回过了神:“此曲何名?”
流羽轻微地摇了摇头:“无名。”
“在下领教了。”黑衣武士将面罩拉了下来,露出一张白皙俊俏的脸,郑重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得此一曲,便是此生无憾。”
流羽却并不领情,手心一展,将乌羽送还到那黑衣武士的面前:“你这羽毛既薄且脆,吹出来的声音高亮有余,雄厚不足,故而只能奏这无名曲的前奏与尾声。真正的天籁之音,你还没有听过,怎么能算是此生无憾?”
黑衣武士追问:“若要听真正的天籁之音,该当如何?”
流羽是被他逼下场的,便不会因为他几句好听话就心软,寒声道:“这我就管不到了。”
“在下倒有一计。若能把你娶回家,便日日都可听这神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