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婶念不下去了,睁开平静无波的眼睛,缓缓摇头。
她这幅油盐不进的样子彻底激怒了杨涵,他抬脚就要往哑婶身上踹,被骆子洲拦下。
“我们有一些猜测,哑婶你不妨听听是对是错。”楚母出事前他和辛烛一直在房里整合线索大胆猜想,楚母的死更提升了其中一些猜测的可能性,现在正好在哑婶这里验证一番。
佛堂里只有香案上两盏于风中摇曳的烛火照明,佛像于半明半昧中含笑垂眸看着众人对峙。门外夹杂着水汽的风刮进来,激起满身鸡皮疙瘩。
骆子洲从功德箱中拿出一叠经文在手中只翻不看:“你是大夫人最信任、最依赖的陪嫁,这个秘密让你三缄其口,说明事情暴露对大夫人不利。最先死去的人,就是最先窥破真相的人。你一直在佛堂被人看守着,她在半夜死亡,你没有作案的机会。那还有动机杀人的,就是和这个秘密相关的人。大少爷被同学找出去后至今未归,最有嫌疑的就是大夫人的弟弟,你们的舅老爷了。”
哑婶低着头,眼帘低垂,昏暗的烛光中看不清她的表情。
在骆子洲停顿时,辛烛接了下去:“在长廊里我就一直在想,为什么我们中最先看破真相的人会是楚妈呢?后来我看到钟徐娅的表现,想到她们在调查大老爷之死时发生的矛盾,我明白了。楚妈的思维方式和我们不一样,造成这种不同的是个人经历。楚妈和大夫人身份地位不同,但她们做了同样的事情——嫁人生子后把弟弟接到自己身边照顾。”
楚轩和杨涵看了对方一眼,又各自移开目光。
钟徐娅的眼神在两人之间徘徊:“因为母亲给了舅舅太多关心,亲生子心生不满……”嫁给杨涵两年,她不可能一点没察觉到,况且楚轩的态度很明显。
“问题来了,为什么在弟弟出生后没两年就嫁人生子的姐姐,会对弟弟比亲生的儿子还要好、还要亲?父母健在的情况下把弟弟接到婆家养,这不符合人之常情吧?”辛烛击掌,烛火都吓得抖了个激灵。
样式简单的镀银长命锁在哑婶眼前垂落,她不由得吞了口唾沫,身体后缩,背脊挺得也没有那么直了。
骆子洲冷眼看着她的反应:“大少爷是大老爷和大夫人的孩子毋庸置疑,舅老爷到底是谁的儿子不好说。”
哑婶猛地抬头,骤然对上骆子洲冷漠而凌厉的眼神,如遭雷击,一时喘不过气来。等她缓过神来,只觉得全身无力,疲惫不堪,整个人像是瞬间苍老了十岁。
“您说得没错。”
沙哑得如同砂砾相互摩擦的声音从哑婶口中传出,众人都是一愣。
原来哑婶不哑。
为了守住秘密,她装了二十多年哑巴。
二十四年前,大夫人尚且待字闺中时与当地大学的一个学生相爱,珠胎暗结。后来那个学生出国留洋,大夫人硬是生下了孩子养着。为了她的名声着想,对外就说是她的弟弟。
后来大老爷看上她要她做续弦,她本不愿意,被父母拿儿子逼着嫁了过来。大夫人对大老爷别说爱情了,一点好感也没有。她一直好好地待在骆家还学着做生意,是听了父母的话,要为自己的儿子挣个前程,不能让儿子继续过苦日子。
大少爷的出生并没有扭转大夫人的想法,这个儿子在她看来只是稳固位置的工具,她心里真正的儿子只有舅老爷。
大老爷不知从哪里察觉到了不对,暗地里调查舅老爷和大夫人却被察觉。
那天他喝醉酒压不住情绪,和大夫人吵了起来。大夫人怕事情败露,倒了大老爷的保心丸,故意刺激他让他发病,最终导致大老爷身亡。
犯下这等罪孽,大夫人吃斋念佛也打消不了内心的恐慌,夜夜惊梦,抄佛经忏悔也无济于事。无法继续忍受这样的折磨,大夫人选择偿命。
大夫人死的那天,哑婶其实才是第一目击者,楚母是被迷晕后搬到床前的。
她要完成大夫人最后的交代——在大夫人失去意识后把剪子扎进她胸口。
一切做完后,哑婶带着大夫人熬麻醉散的药渣到骆宅外处理。
除了那封遗书外,大夫人还留下一封信让哑婶藏着,是给舅老爷的亲生父亲的。直到死,她都等着那个失踪了二十多年的负心汉回来找她。
哑婶交代完事情始末,大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大夫人平时看着慈悲向佛,却下了一盘好大的杀棋。
静默中,骆子洲平淡的声音足以令人一惊。
“事到如今,你还有必要隐瞒吗?你能杀了楚妈,也能悄无声息杀了我们这么多人吗?”
门口传来响动,满身淌着雨水的舅老爷摘下了伪善的面具,一脸Yin诡地走进佛堂。
“我杀不了你们,但是……”他话未说完,陡然从袖管里掏出一把匕首捅入哑婶背后,“我可以了结这个叛徒!”
舅老爷被合力拿下,用他自己身上的麻绳捆住。
真凶已经找到,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合理分配遗产,学法律的钟徐娅刚好可以帮上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