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回答。
假设不明,身份皆误,或许只需回一个简单的不,但他又觉得这个回答并不足够。
啪嗒——
雨滴砸在地上,轮廓被尘埃侵袭。
稀疏下坠的点滴触碰到少女因酒气而燥热的脸,凉意令她回复了些许清明。
她伸出手掌,瞬间便有好几滴雨碎在她手心。
“下雨了,弗朗索瓦,快走。”
她将披肩解下,递给他当做简易的隔雨具罩在头顶,她环住他的腰,带着懵懵懂懂的他开始在寂静的街上奔跑起来。
街道上的足音,翻飞的披肩,弱起的雨声在他们开始奔跑时改为渐强。
雨点像是被重音修饰一般,以三十二分音符的速度砸下,如同炫技派作曲家的谱面,绵密的音符群瞬间便在街灯下将万物蒙上一层带着暖光的白。
被欧罗拉拽着拐进一家露天咖啡馆门前,早已打烊的店外只留着一条不辨年岁的木长凳。
庆幸迷糊的店家忘了收遮阳棚,让他们终于有可以避雨落脚的地方。
肖邦身上shi得不重,欧罗拉的披肩将他照顾得很好,他几乎感受不到什么水气。
他看了眼正在用遮雨的披肩擦拭自己的未婚妻,裸露的臂膀上还挂着水痕,裙子半是shi痕半是泥污,她的发丝还在低着水,但周身的狼狈无法掩盖她餐来的微笑。
“你没怎么淋shi真的太好啦,我——”
她的话断在他手帕的擦拭里,从眉眼开始,一直到她指尖,没有冒犯和羞怯,直到他将她皮肤上rou眼可见的水滴全部清楚。
“坐下来,我身边。”
外面的雨落成一段激烈的交响,却将他的心轰鸣成一片空白。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不知该想什么,甚至不知下一步做什么好。
她肌肤透露出的凉意让他无所适从,他开始埋怨自己为什么要做那些无聊的决定,将她带离安全的地方,陪着经历一场并不必要的风雨。
外衣被他脱下,罩在和他隔着一个巴赫距离的她身上。
他又开始迷失在他内心的夜色里,笑容和温暖都变做愧疚将他紧紧缠绕。
“这样会更暖一些。”
不属于他的温度,突然回到他身上的外套,自我的世界又被闯入,荒芜的内心再次照进一道曙光。
山雀钻到他的怀里,用他那件外套拢紧两个人的温度,他不曾长久地和她如此贴近过,仿佛雨若不停,她便永远在这里不离去。
由奔跑带来的不适喘气慢慢恢复平稳,肖邦的听觉渐渐开始游离在雨中。
远处的水雾将背景渲染成绵密不停,砸在街道上的雨是左手上从不间断的分解和弦,遮阳棚中心汇聚的水低落在面前的小水洼里,是由右手点触键盘发出清脆的声音……匀速的,自由速度的,连线的,断跳的,都在这一场雨中,落地成为他内心的声音。
“我……喜欢……”
他的鸟在他怀中细语呢喃,没有指代,只引人无限遐思。
是肖邦,还是弗朗索瓦或是其他?
许是她的酒意再次袭来,青年看着已然睡熟的少女,内心的情绪也和这雨水一般。
我、喜欢……我喜欢你。
他叹息一声,虔诚地在她额上落下一个吻。
“欧罗拉,你活在我的五线里,永远……不会死去。”
*
“你就在车上。外面雨有些大,就不要下来送我。
“雨伞我也不拿了,免得你下车后没伞打——放心,就两步路,我跑过去,很快的。
“回家后记得尽快换身干爽的衣服,最好在这之前洗个热水澡。
“晚安,弗朗索瓦。和你一起度过的今天,很开心。”
准备起身送未婚妻到家的肖邦被欧罗拉一把摁在车厢的座椅上。她很固执,见车上只备了一把伞,当即回绝了他的好意。
或许还有些酒Jing残留的作用,少女留下一大堆带着关怀的唠叨后,才放心地趁着青年不留神的瞬间,打开车厢溜进大雨中。
室内的烛火将地面铺映上破碎的橙色反光,他的山雀提起裙子在上面蹦跳几下后,便稳稳地停在门沿前。肖邦看她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向他挥手示意她安全到家,让他快些回去。
但马车并没有动作,直到欧罗拉的身影消失在家门后,青年才下令马车出发。
车夫刚要扬鞭,便听见车厢里的主人摇响了铃铛。
他放下马鞭,扒着驾驶座的边缘向车门方向探出身子。
“先生,有什么指示吗?”
“改道,不回……那边,去‘安亭街5号’……”
“听您的吩咐,先生。”
车夫取下雨帽,清掉帽檐处积攒的雨水后,扬扬帽子表示马上就掉头。
还没等他重新戴上雨帽,主人的吩咐又多了一条。
“把我送到后,立即去李斯特住处,再把老亨利接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