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现在,她都能记得它们的长短走向。
越过两个世纪的时空,欧罗拉再次拥有了弹响钢琴的资格。那哈莉特呢?
歌唱家的嗓音从未离开过她。听助手的转述,她的腿伤早已痊愈。那她害怕的,就只有“受过伤后就一定不完美”的自己了。
如果 ,能让哈莉特再次找到自信的话……
欧罗拉放慢步子,她思索着要怎么去说服歌唱家。突然,隐约的歌声从前方飘了过来。
少女的步履变得更加轻盈,她越靠近那扇紧闭的门,歌声就越来越清晰。
清浅的yin哦,婉转的深情,迷雾似的幻梦,打碎镜子般的决裂,一个人在夜色里的怅然……
没有其他任何器乐衬托,仅仅就是简单的人声,由歌喉诉说的相思,便足矣令听者落下泪来。
欧罗拉倚靠在门板上,终于绽放了一个成竹在胸的微笑。就凭这样的声线、控制和表达,哈莉特绝对不会放弃唱歌。
等里面歌声一停,少女叩门后直接开门进去。
“真是美妙的歌声,哈莉特,早安。”
……
哈莉特·柏辽兹认为自己再次回到歌剧院的小房间,完全是无意识的行为。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手执唱词本,站在钢琴前了。
这支象征着刁难的歌此刻却让她目中泛起泪花。如同着了魔症一样,她竟从头一词一句地开始练习它。
只有唱歌的时候,她才是哈莉特·史密斯逊,才能不是“柏辽兹夫人”,才不会笼罩在丈夫的Yin影下喘不过气。
嫁给一个先锋的作曲家,注定要告别平稳的一生。不过这是哈莉特自己的选择,她并不羞愧和后悔。只是看着爱人肆意地追求他的音乐,而她只能待在家中Cao持生活,这不免让她心生悲哀和妒忌。
可她的腿……遇见爱情的那个晚上,就再也不能完好如初。哈莉特尽力争取到的复出机会,本以为能慢慢找回自信,却因为另一个女人再次被打落深渊。
歌唱家的歌声里开始染上凄楚的哀愁,简直令人心尖发颤。
玛丽·普雷耶尔,为了光鲜亮丽的生活撕毁和柏辽兹的婚约,趁着作曲家在意大利游历时,转身嫁给一位大商人,甚至连名字都换掉的女人,为什么要来阻扰她的生活?
埃克托尔是这位夫人自己放弃的,那厚着脸皮向他透露自己曾经那些过往,引发她的家庭危机又出于什么心理?要知道,她的丈夫和这位前女友早已水火不容。
用“曾经全.裸演出”破坏他们夫妻的感情,再用暗箱Cao作毁掉她的复出……哈莉特真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得罪了这个疯子一样的荡.妇——是的,依照她所知的,普雷耶尔夫人绝对不如她外表那般纯洁。
或许,能够恰到好处地卖弄风情,是她这一辈子都学不会的。
歌唱家的视线转落在地上。
在这层层的裙摆下,她有一个并不利索的右脚——她所有不自信的源头。
因为曾经完美过,所以更加恐惧这个不完美的自己。
爱情上是,事业上也是。
曲终。
哈莉特无力地放下那叠唱词。
她没有钢琴伴奏了。就像这首哀歌,只能唱给寂寞听。
“真是美妙的歌声,哈莉特,早安。”
充满活力的声音自身后和海浪一样袭向她,令她周身为之震颤。
她绝不承认,她的视线瞬间就变得模糊。
那一瞬间,在歌唱家狭小的黑暗里,仿佛照进来一丝曙光。
aurora。
……
新桥上,欧罗拉靠在护栏上,享受着塞纳河的河风从背后吹来。一些稀碎的发丝被风撩起,将少女原本无暇的仪容染上些许亲和与慵懒感。
哈莉特就站在她身边,端着一小杯冰淇淋——这个哄人的法子是跟弗朗索瓦学的,简单,却十分有效。
“欧罗拉,你带我出来到底要干什么……”
“哈莉特,放轻松,我又不拐卖你,就是想和你一起吹吹风——啊,他来了。”
歌唱家顺着钢琴伴奏的手指看过去,发现桥头多了个男孩。
没等哈莉特询问,她便听到随风飞翔的歌声——她愣在原地,为这稚嫩的、单纯的、原始的、没有丝毫技巧的歌声。
在附近玩耍的小孩子哄闹着跑过来,围着男孩做鬼脸、转着圈。但这些嘈杂却无法将歌声消磨掉,音量始终如初,并不衰减。
遥遥地,哈莉特似乎听到那些小孩子无趣离开时喊出细碎的词,应该是“瞎子”。
握住杯子的手骤然收紧。冰淇淋遭遇掌心的热量,边缘慢慢渗出些许浮沫。
“哈莉特,还能唱歌,还能看到这个世界,是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啊。”欧罗拉仰头望向天空,伸出左手去抓头顶的白云,“能和音乐邂逅,能因音乐邂逅,真的太好太好了。”
哈莉特嘴唇微动,却说不出话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