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十四号情人节还有两天,各大商铺已经张灯结彩,提前搬出了节庆用品。
卓之湘自诩还是单身汉一枚,压根没有过节的想法,该上班上班,该干嘛干嘛,白天在公司跟连璟斗智斗勇,晚上回家跟汪竞城你推我搡,日子过得也挺充实。
这周五汪竞城被某个案子缠身,晚上回不来了,卓之湘一个人在家看电视,忽然收到某个备注为X7的短信。
X是未定义的意思,7则是序列号。在UR瞎扑腾的那段日子,卓之湘养成了给常客们做这样备注的习惯。
X7是他结识的第七位老顾客,姓李,年龄约莫比卓之湘大一轮,公司白领,一般的长相,一般的消费水准,比起上床,这位李先生更爱拉着卓之湘侃东侃西。
聊着聊着,李先生有时候会突然哭起来,泪腺失控了一样,呜呜咽咽地诉说自己这些年的不容易。
卓之湘抽纸递给他时,他就会流露出不符合该年龄段的羞涩,似乎做了什么不好意思的事。哭完之后,这位李先生又会重振旗鼓,拿出金主的姿态,要求卓之湘上床为他服务。
卓之湘不太讨厌他,只是偶尔会觉得累。
说来,自从UR被封,他跟以往这些“朋友”都断了往来,只留了几个孤零零的微信联系方式,连交流都寥寥无几。
出于排遣寂寞的心理,卓之湘稍微收拾了一下便出门赴约了。
到达目的地,也就是一家普普通通的酒吧后,卓之湘按照对方给的位置找到了人,李先生正一个人坐在沙发里喝酒。
酒吧里光线昏暗,飘扬着沙哑低沉的女中音歌曲,像和风拂过人的面孔,醉醺醺的,还没喝酒就先有了几分醉意。
深棕色的沙发在灯光下泛着暖色的光泽,李先生整个人都陷了进去,双手搭在两边,上半身的衬衫纽扣解开了两颗,通勤领带被随便揉成一团扔在了沙发里。
看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卓之湘没急着说话,安静地坐在对面等待。
没一会儿,对方放下酒杯,看向卓之湘:“抱歉,这么晚了还喊你出来。”
他脸上的愧疚没有作假,卓之湘闻言笑了笑:“没事,反正我也有空。”
“我前段时间才知道,UR关了。你现在有新的地方去吗?”
“没找新的,不打算做这个了。”卓之湘说。
“挺好的,这个毕竟做不长远,还是找份正经工作吧。”
卓之湘笑意盈盈地打趣:“怎么,做鸭不算正经工作吗?”
李先生也笑了:“看你的样子,最近过得很好,那我就放心了。”
“谈不上很好,但相比以前那样的状态,我知足了。”卓之湘把外套脱下搭在身后,抻了抻手臂,“不如请我喝杯酒,就当庆祝我的新生?”
李先生用欣赏的眼光看了会儿卓之湘,招呼侍应生送来一杯鸡尾酒。
“说吧,最近遇到什么烦心事了,才会想到我这个情绪垃圾桶?”喝了点酒,卓之湘直奔主题,问向对面。
“我表现得这么明显吗?”李先生苦笑道。
“非常明显。”卓之湘点点自己的脸颊,“都写在脸上了。”
沉沉地叹了口气,李先生把那句在自己心脏里翻滚了无数遍的话说了出来:“我要结婚了。”
卓之湘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半晌,扯了扯嘴角:“恭喜。”
“没什么好恭喜的……”痛苦如chao水般涌上李先生的脸孔,“你也知道吧,大家都是这样,迟早都会结婚的。对吧,迟早的事,躲不过去的。”
在这种情况下说出“恭喜”两个字,实在是草率又毫无责任感。卓之湘反省了下自己,迟疑地问道:“你不是双吧?”
“不是、”仿佛早就预料到这样的问题,李先生回答得很急促,表情有一瞬间的失控,“你也觉得这样很卑鄙是吗!”
卓之湘一时无言以对。
李先生却不愿意放过卓之湘,语气急躁地说:“入圈那天我就知道,像我们这种人,最后的结局要么就是找个女人结婚,要么就是得艾滋去死,根本没有第三条路给我们。”
“你可以出柜。”卓之湘嘴上说着,心里却很清楚,不是所有人都有出柜的勇气。
出柜所要面临的风险和损失过于惨重,你平静的生活、光明的职业前景、原本亲密无间的同性朋友、社会对你的整体评价……一旦出柜了,都有可能瞬间化为乌有,并且覆水难收。
说到底,比起性取向这回事,人生还有许许多多更重要、更需要去守护的东西。
但找个女人结婚,无疑是将这种损失转嫁给了他人,是极其为人所不齿的行为。
卓之湘不指望在此骂醒对面那个人,或者揪着对方的衣领指责他是个败类、人渣、懦夫。因为看样子对面已经做出了决定。
李先生面色仓皇:“我不能……我、我,我好不容易走到今天,不行,真的不行。”
“那个女人知道吗?”卓之湘产生了如坐针毡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