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承霄俊美的脸再一次在眼前晃动,凄厉的语声不变,依旧一遍遍的追问着:千惆,你告诉我,为什么要离开我?
他淡淡的说,我能给你的,都给你了,你还想怎样?
除了让你知道我心如刀割——最后这句话,他永远不会说出口。
千惆啊千惆,你才是灭你满门的首要元凶,怎能迁怒于我?元承霄的笑容冷酷,语气也残忍之极,让郁千惆心口猛地揪紧,痛的呼吸都停滞了——是了,是了,他才是元凶,是元凶……怨不得任何人——承霄,你说得对,你只不过是一把刀,而我才是真正执刀之人!
元承霄微凉的手掌覆上来,开始解他的衣裳。他挣扎着,手指却越来越快,身上越来越凉,像是又回到了四年前,他们初次相见,元承霄用尽手段逼他就范之时!
住手!元承霄……不要让我再一次恨你!
郁千惆霍然睁眼,额头布满了豆大的汗珠,耳旁听得沐晚的声音笑道:“又做恶梦了?”然后发现自己全身赤祼半靠在床上,沐晚居然正在给他换衣裳,而他除了眼睛能动,嘴巴能说之外,其余皆一动不能动!
郁千惆完全不敢想象昏睡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导致如今这情形,这种难堪的样子,这家伙到底在做什么!整个儿又气又羞,非但脸上现了红晕,身上都红透了!
沐晚倒是毫不在意,反而笑道:“害什么羞,你我皆是男人!再说了,你的身子我早已瞧过。”
什么时候?郁千惆脑袋都快炸了,觉得自己还是晕过去为好。
“那日我不是跟着你么?你奔去溪边洗去一身污洉,我自然瞧得一清二楚!”
……郁千惆唯有闭上眼睛,选择听之任之,只因目前这情况已无力做什么,不如洒脱一点!稍倾他睁开眼,对着沐晚近在咫尺的面容笑道:“沐公子果然不愧姓沐,喜欢替人沐浴更衣!”
沐晚不由一愕,这人刚才明明满面涨红的羞怯劲居然能转瞬抛却,还反过来可以适当地挖苦别人,果真是江湖闻名的聪明擅于应变!哼了一声道:“别急,好戏还在后头!”加快了换衣的速度,换完之后俯身将郁千惆抱起,抱到一旁的椅子上,给他拿了面镜子放在他面前。
镜子里映出的一张容颜差点又把郁千惆呛住,几乎认不出他自个儿的样子了,完全是一幅姑娘家的妆扮,只除了长发还披散着。刚换上的衣服也是云锦仙衣,月白色的外袍更衬得他肌肤如雪——经过数月的修养生息,他原本微微晒黑的皮肤已不复再寻,恢复了本来白皙的样子,只是略显憔悴,而今被胭脂一抹,怎不是一幅欺雪赛霜的面容呢。
沐晚轻车熟路的给他挽起了长发,很快镜中的人儿云鬓高耸,眼带桃花,眼角还缀了一颗美人痣,雪颜朱唇,活脱脱就是一个艳色绝世的美人儿!
郁千惆已不知如何言语,呆愣半晌回不过神。
沐晚看向镜中的他,眼神出乎意料的起了一丝异样,略有些怔忡,又有种既惊喜又悲伤的情绪。
半晌,沐晚恍然惊醒,变得笑嘻嘻:“不想你男儿之时是清俊佳绝,扮作女儿时竟清丽绝俗、我见犹怜,真正是魅世之颜,难怪那元承霄宁负天下绝不负你!”
元承霄三字像个魔咒,无论何时皆是郁千惆心头触之即痛的伤!偏偏眼前之人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元承霄,让他无法再忍受,眸中的痛苦化也化不开,颓然闭了下眼眸,复又睁开,一字一句地道:“不要再在我面前提他的名字!”
沐晚一怔,冷声道:“你表面不提,梦里却都是他!”
这话如雷电冲击,让郁千惆惨白的容颜完全失了血色——梦里?梦里?他突然想起自己做的梦:是了,是了,为什么要反复梦见元承霄?为什么?如此想着,他心中更是郁结,猛觉喉头一甜,竟喷出一口鲜血!
沐晚吓了一跳,出手如电封住郁千惆气血,不让他再因痛苦激动而伤了肺腑,口中歉疚道:“对不起,我不提便是。”
恍惚过了许久,郁千惆终于挣脱往日的神思,恢复平静,木然的望一眼镜中的自己,冷冷道:“这根本不是我!”
沐晚道:“怎么不是?你女儿状就是如此,我不过是帮你在眼尾加了一颗美人痣。你平常从未将自己打扮过,自然觉得不像。”
郁千惆被这狡辩气倒,也无法辩驳。他已有许久未照镜子,因为一旦照镜子就让他想起灭门之血海深仇,偶然得知自己仿佛是间接的凶手!害得师傅师兄弟们尽数惨死!他再也面对不了,再也无法直视自己!所以都快忘了自己长什么样了。
只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若有人将他当作璧来点燃战火,他又如何能够左右他人的心智?又怎能如此引咎自身?他要做的应是不让敌人有可乘之机,永远保持自己的玉质之心清洌纯粹,历尽千难万险依然干净不染浊世,强大不可击倒!
话是这么容易,几十条人命的惨死,终是他此生此世无法回避的痛入骨髓的伤!
郁千惆的哀伤凝在眼眸内,强自定下心神问道:“为什么要将我打扮成女子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