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过,也不知有多少同伴踩着自己的身体逃得远远的,再之后自己就晕了过去,什么也不知道了,哪知醒来后居然在江东的营帐里。
那二十几岁的江东军人笑着对他说道:“当时我们收获丢弃的辎重刀枪,是阿榕发现你还活着,大伙儿就把你抬出来,烧了水替你清洗,阿榕给你处理了伤口,然后将你带了回来,你现在这个样子,想来也不好追随曹丞相的。”真是凄惨,除了肋骨断,手臂上还有烧伤。
曹兵这才明白过来,这样说来他们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细细想来何其的讽刺,差一点给同袍踩死,却给敌人救了,可能仁慈一向是属于胜利者。
不过无论如何,救命之恩总是要感谢的,于是他便低低地说了一声:“多谢两位哥哥救命。”
那黄药师噗嗤就是一笑,这自然是很有乐儿啊,一个二十三四的人要叫自己作“哥哥”。
那江东的军士微微一笑,道:“你也不须客气,我叫做江衡,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周兰。”
“原来是周兰兄弟。”
周兰抬起头来,面上重又布满惊惶之色:“你们……你们要怎样处置我?”
黄药师咯咯笑着说:“江大哥说,等你身体好了,便让你在这里做工干活儿,抵偿汤药费,那些最苦最累的活计都给你做。”
江衡转头笑道:“又在胡说八道吓唬人。不过周兰,我实话说与你,为了救你的活命,大伙儿都费了不少心思,拾柴烧水的,尤其是我们阿榕,给你清洗伤口,还将那断掉的肋骨接好了,我们药师接骨的手艺乃是第一流的,绝不会让您那两根骨头七扭八歪,变做个鸡胸,所以等你好了之后,我们也不能说就这样将你白白放走,你说对吧?”
周兰点了点头,战败者被罚做苦工,甚至充作奴隶,都不是什么新奇的事情,那些匈奴人不就是这么干的么?各路诸侯也有屠杀降兵的。
于是他低声说:“小人省得,但凭哥哥们吩咐。”
说来也是奇怪,周兰置身于敌军之中,本来满心恐怖,不知对方要怎样料理自己,然而此时听黄榕江衡说让自己在这江东营中做工,他一颗心竟然奇异地安稳了,江东人想要捞回本,这自然正当合理,如果对方和自己说什么人间大爱无欲无求,那才让人感觉恐怖,无论如何,既然江东人要让自己做工还债,至少便不会害自己,否则将自己伤得太重,不能干活儿可是麻烦。
江衡见周兰的脸色没有那样白了,恢复了一点血色,便伸手扶在他的腋下,含笑道:“好了,现在躺下来吧,你方才这样挣扎,只怕骨头的位置错动,如今且让药师再给你看一看。”
黄药师解开他肋部的固定带,用那细白的手指摸着周兰的肋骨,仔细判断着。
黄榕专注地看着骨科,周兰则不住偷瞄他的脸,久闻江东人物漂亮,或许是因为江南的山水秀美,那江南无论女男,长得都比北人水秀,从前自己还只是耳闻,如今是亲眼所见,江衡的轮廓便不是那样粗犷的,五官颇为细致顺溜,而黄药师便更加如此,当真清秀得很,简直好像一个姑娘家一般,实在是好看,与自己从前见惯的着实是两个风格。这黄药师如今年纪还小,正是个豆蔻少年,眉眼还没有十分长开,倘若再长大几岁,不知是怎样一个俊美的医士,没想到自己如今成了俘虏,却居然能见到如此俊秀的江南人物,即使他是江东的医官,自己也不怎样害怕。
黄药师摸了一会儿,最后终于说了一句:“还算好,没有错位,今后再不要那般慌慌张张了。”
周兰脸上又是一红,自己方才真的好像受惊的骡马,不知他们两个心中是在怎样地笑。
江衡则在旁边抿着嘴微微地笑,这周兰也是个有意思的人啊。
黄药师将固定带重新给周兰绑好,江衡便倒了一杯水递给黄榕:“药师辛苦了,快来喝杯水。”
然后又将一盏热汤送到周兰面前:“你也漱一漱口,便吐在这盆子里,之前你满嘴是泥,虽然给你掏了一下,终究是有些泥垢在里面,你自己漱干净吧。”
周兰这时候才发觉自己满嘴的泥腥味,牙齿之间沙沙淋淋,便扶着肋部坐了起来,道了一声谢接过木碗,连续漱了三次口,这才感觉嘴里的泥沙吐尽了。
周兰漱净了口,又喝了一碗水,这才想到自己在华容的沼泽里浑身是泥,连嘴里都是泥土,简直好像一只特大号的泥鳅,南人惯吃水产,当时看着自己那副样子,可有想到过烧泥鳅么?
江衡黄榕都忙得很,既然周兰安定下来,他们也就各自去做自己的事情,到了晚间,天黑下来,帐中只有周兰孤零零一个人,他抱紧了被子躺在那里,江东的冬季啊,也是这般冷,那寒意都浸到骨头里去,与河北的冷法虽然不是一样,却也令人难捱。
这时外面忽然有人唱起:“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起初是一个人唱,后来渐渐地有几个人十几个人的嗓音汇聚到一起,那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