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宗的旨意来了一封又一封。
萧九音和萧器都知道,明宗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
四皇子的歇斯底里同明宗的旨意一样频繁。
萧九音带萧器巡视他的领地,魏地的风物同京城大不相同。
虽说萧九音在魏地一直韬光养晦,日子泛善可陈,但偶尔也会有一些消遣处。
萧器吃味地想,若是他跟着萧九音身边,陪少年时的萧九音走遍魏地的,就该是他。
墨书感觉到萧器的眼神,缩了缩脖子。
魏地并不缺能治理好土地的官员,只是原来的魏王偏向主战派,不喜欢保守的大臣。
萧九音知人善用,魏地并未乱多久,很快就秩序井然。
新魏王即位,免了一些税赋,魏地今年的春,也显得比往年更生机盎然些。
萧器说:“我相信,整个大启都会像魏这般富庶的。”
魏地并非边境,老魏王又屯着兵,相比其他有征战的地方,魏地的确要好得多。
萧九音沉yin片刻,“会的。”
回京的决定两个人没有分歧。
萧九音历来都是心怀天下之人。
大启并非只有魏一块地盘,若是以后敌国来犯,大将军出身的萧器又岂能坐视不理。
四皇子太过平庸。
萧器说不清,京城看不见的硝烟和战场上弥漫的血色哪个更压抑。
四皇子错过了威胁他们的最佳时机,看到萧九音和萧器手牵手出现在宫中,他终于知道自己一开始就错信了萧九音。
但已经来不及了。
四皇子自戕,只留下一个襁褓中的婴儿。
婴儿的母亲早就在后宅的争斗中去世。
萧九音和萧器便收养了这个婴孩。
明宗本已经下了令,那些知道皇家秘辛的老臣,本应该在朝会上站出来揭晓萧器的身份,并一起拥戴萧器。
但是那天明宗并没有上朝的力气,面对真刀真枪的禁军,老臣纷纷改口。
明宗因晚年失子而更加病重,他名义上的,有玉牒记载,宗室承认的血脉便只剩下萧九音,和四皇子的孩子,那孩子还只是个婴孩。
萧器辅国,明宗的政令传不出去。
萧器心情复杂地站在明宗床前,明宗并不是一个仁慈的君主,才能也不如何了得。
但萧器确实得到了他少有的,明宗想要补偿他母亲的那点温情。
明宗努力睁大眼睛,仿佛通过萧器看面目相似的另一个人。
明宗再也说不出反对的话,他死时仍是一个君主,所以他只能接受萧器的条件,否则他将失去他最后的儿子,到了祖宗跟前,也还留着收不回封地的遗憾。
“我管不住你们了。”
明宗留下的遗诏,正如萧器所愿,魏王作为有记载的皇室子弟继位,撤销封地,萧器封辅国大将军,并肩王,可以自由出入皇宫。
朝臣哗然,但这些宦海沉浮数载的人惯会把握时机。
萧九音的能力有目共睹,那些曾得到明宗信任的老臣,个个都把话烂在肚子里。
若有违纲常的事显露出来,大启会失去一个英明的君主和一个能守住边关的将军,这些老臣也会失去他们经营数十载得来的荣誉和基业。
登基大典从简。
萧器玉带衮服,站在朝臣前列。
萧九音从高台上垂眸,与他对视。
萧器含笑,带领朝臣朝贺大启的新君主。
很久之前,萧九音听从王丞相的话,和萧器分开独自回魏地。
萧器在边关的风沙里,疑心他再也见不到心底的月亮。
他们浮沉过,不得自由过。
然而那些阻碍他们相爱的人,终于先一步离开。
他们开始承担大启的责任,身为皇帝,每个决策都会影响天下人。
身为将军,理应守护国家。
再没有比他们肩上更重的担子。
但是他们又自由了,再也没有人能阻止他们相爱,把他们分开。
萧九音一日忙过一日。
大启积弊已久,百废待兴。
朝中大臣习惯了中庸之道,总是打太极,不肯担责任。
刚刚削藩的魏地也并不安分。
萧九音暂时无法,重开恩科,但新人才的选拔和调教也需时间,因此大部分政事都是他亲力亲为。
萧器已帮忙处理了一部分奏章,但奏章仍然一份接一份,总也批不完。
登基不过一月,萧九音眼下便有了青黑。
好不容易到了休沐日,萧器按着萧九音,不准他起床。
起初萧器留宿宫中,诸位大臣还神色有异。
但萧九音一句先皇赐婚说出来,大臣们也摸清了他们的态度,不敢再说什么,请皇上广开后宫的折子也不太敢呈上去了。
萧九音困顿地枕在萧器手臂上,“做皇帝可真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