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临一愣，随即立刻伸手捏住了桌案上的墨条，小心翼翼地研磨起来。磨墨其实是很难的一门功夫，研磨声要润要细，力道要不轻不重，还要匀，所谓研墨如病，便是这个道理。
“发什么呆，还要朕教你更衣吗？”赵煊发完一通火，还觉得不解气，又将矛头转向了夏临。
“啊？”
“皇上，衣服来了。”
“朕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赵煊颇不耐烦地骂了一句，“恕什么恕啊！”
“放肆！”
“皇上，皇上！”康喜公公迈进御书房，就见赵煊大手拍在桌案上，夏临跪在身侧，嘴唇发白，面无人色。
赵煊眯着眼睛打量夏临，乌黑的长发垂在身后，还是半湿的，耳尖和脖颈上带着粉色，是刚刚热水过烫，还没有消下去的痕迹，白皙的小脸蛋盯着地面，从赵煊的角度只能看到挺翘的鼻尖和不浓不淡的长眉。
后头的小太监疑惑地挠挠头，又看了看御书房，心说这圣意还真是难测，师父这么多年的老人儿了，还会这个样子，看来自己还有好多要学的呢。
“回，回父皇，儿臣……儿臣……”
康喜公公同时收获了一个白眼和一个感激涕零的眼神。
赵煊眯起眼睛，盯着桌面上那方乌金砚台旁边的，一滴水。
“天啊……”
为啥不叫我出去呢。
“父皇恕罪。”夏临将脑袋埋的更低，恨不得让头发完全遮住自己的脸。
不能啊，这衣服都是按照样式做的，没啥不同啊。
赵煊怒目一瞪，夏临立刻就吓破了胆，手不受控制地抓起了那件长袍，可衣服到手，他又犹豫了，这梅妃的衣服，自然是女式的，可要是像其他后妃一般，无非就是沉了点繁复了点，但手头这件……
康喜公公刚拿着烛台出门，还没来得及歇口气儿，就听见赵煊的吼声，惊得烛台都差点扔了，连忙扶正帽子，抓着拂尘就跑了进去。
“滚过来。”赵煊指着身侧的地面，命令道。
“出去！”赵煊瞪了一眼满头雾水而又无辜的康喜，后者委屈地低着脑袋，将衣碟放在书案一侧，退了出去：“是。”
“皇上，您这是……这是怎么了 ？”康喜公公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接着便被赵煊的眼神吓得一凛，连忙闭口不言。
赵煊瞟了一眼夏临，对康喜道：“拿先帝梅妃套衣服过来。”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期间康喜公公进来换了两次红烛，见夏临站在一旁安静地服侍着，皇上脸色也有所缓和，悄悄给夏临递了个鼓励的眼神，捧着旧烛台出去了。
赵煊深呼吸了一口气，“磨墨。”
要说不得体，梅妃娘娘那件，才真的是……
“完了完了，完了……”在赵煊身边伺候了多年的康喜公公可谓是人精中的人精，可此时的他却像个愣头青似的，举着根拂尘一步一顿地向前走，仿佛受了什么天大的刺激。
夏临松了一口气，磨墨不可怕，可怕的是赵煊盯着自己不放。每次那双眼睛看着自己，夏临都觉得自己被完完全全地看穿了所有，目光透过皮肉，扎进骨髓，让自己无处可藏。
难怪民间盛传梅妃擅媚，勾引得先帝爷差点连朝政都荒废了，最后还是太后看不下去，找了个借口重罚了梅妃，才让那祸
夏临跪在地上，小腿都紧张的有些痉挛了，面前的天子可是九五至尊，一声令下就能把他五马分尸了，连理由都不需要。而且自己死了就死了，没人能讨个公道，也没人敢讨个公道。
赵煊的声音里带着不可名状的愤怒，夏临小心翼翼地站起身，走到了赵煊身侧，“父皇。”
滴答。
刚刚夏临磨墨磨的好好的，结果头发尖突然滴落了一滴水珠，砸在桌面上溅开，些许还弄到了赵煊的手背上。
“啊什么啊？听不懂吗！”
赵煊看着夏临葱白的食指搭在墨条顶端，拇指和中指夹着墨条两侧，轻柔地推动墨条，长发从肩头垂下，半掩着漂亮的双眸，哼了一声，捏起笔开始批奏折。
御书房里，赵煊偏着脑袋看跪在地上的夏临，道：“没人教你规矩吗，这样也敢来面圣？”
一旁的小太监立刻跑过来，站在康喜公公旁边道：“师父，您这是怎么了？”
亲娘嘞，这造的什么孽啊！
康喜公公连忙应了一声，撒丫子就跑了出去，心里还纳闷儿呢，感情是闲太子妃穿的不得体？
正在夏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时候，只听外头传来一句弱弱的：
步，立刻睁开眼，目录凶光，夏临对视上了，双腿就是一软，跪下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夏临：……
这套衣服还是一分两件的，上头一件又小又短，估计只能勉强包裹着夏临的胸口，而下面那件，更加让人看了掩面，简直就和没穿似的。
“父皇，儿臣……”夏临傻眼了，赵煊的意思，难道是让自己在这儿换衣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