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第一场大雪落下时,弥音的脚已好得差不多了。雪从夜里开始下,直到清晨,天气一直昏黑不得法,看起来是个赖床的好天儿。
季曜空还曾是个单身社畜时,总是奔波劳碌,哪怕天气再恶劣,只要地球还没毁灭,证券交易所就是她第二个家。不过自打她被困在这个游戏里后,曾经伴随她的大小身体不适竟全消散了,她倒也体验了一把现代人难得的闲散生活。因此从她在这一方小天地里安定下来,抛弃过往的孤独后,她也开始自在地适应起了这里的日子,对眼前所拥有的一切,也一并感激着。
季曜空醒得早,轻手轻脚地起了身,弥音蜷在她身侧,淡色的睫毛安静地憩息,薄唇微闭,身体跟着呼吸轻微起伏。 她过去常常观察他睡着的样子,他的姿势总是缺乏安全感,像在防备着什么,一有动静就容易醒来,这也许是过往谨小慎微的生活养成的习惯。
不过昨晚倒是要了他四五次,看来是累坏了,她很喜欢看银潇和弥音在她身边睡得毫无防备的模样。她低头,轻轻落下一吻在他的肩头,那儿有她昨晚咬狠了的红痕还未散去。
衣架上挂着一条银狐皮毛做的大氅,那是银潇为她寻来的入冬礼物,听秋谣说花了他不少心力。
穿上皮毛之后显着地暖和很多,她趿着鞋挪到了卧榻边上,扑腾几下便坐了上去。窗棂被她支开一条小缝,从缝里吹进了冰凉的北风。季曜空趴伏在案前,感受扑了一脸的寒意,那里头还带着细细的冰碴,颇有种雪天泡温泉的错觉。
话说这儿有温泉吗,哪天得好好打听打听。
弥音从睡梦中转醒时见到的就是那副景象,季曜空独自躲在离他好远的地方,她的指尖搭着窗轨轻轻抚摸,屋里昏暗,连外头都不见天光,她看起来是如此寂寥,好像下一秒就会被那无边的情绪吞没了。
弥音愣在那里。
她也会有离开自己的一天吗?她会丢下自己吗?如果连她都消失了,那……自己该怎么办?
他觉得此刻自己的心都被牢牢攥在一起,不留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
弥音慌忙掀开被子,明明脚步还有些虚浮,甚至连鞋都未穿,他却感觉不到砖石地面的寒冷,只自顾自的朝他那唯一的温暖奔去。
步伐踉踉跄跄地,黑暗中,他被桌边的凳角一绊,而即将摔倒之时,他又被迎入一个柔软的拥抱。
“我把你吵醒了吗?”季曜空半扶着他,将他也引上软榻,自己靠墙,让他半卧着靠在自己怀中,大氅抖开,便把他也盖住了。
这拥抱是如此温暖而让他眷恋不已。
弥音蹭了蹭季曜空的下巴,没整理好的长发像金毛犬一样,逗得她有些发痒,她便笑着揉了揉。
两人闹了一会,弥音闭着眼睛,紧紧贴着她,他轻声说道:“不要走,不要抛下我。”
“嗯,”季曜空从不对自己爱的人吝啬承诺,“我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弥音起得晚了些,穿戴整齐后, 他穿过一侧的抄手游廊朝前堂的方向走去。天已经大亮,但雪仍然纷扬不止,现已快接近中午了。
他甫一走到门口,便瞧见白露几个张罗着午饭,一盘盘生鲜蔬菜被端上桌,那桌中间竟有一口用炉火烧着的铜锅,里头炖着rou,正咕嘟咕嘟冒着泡,传来的香味着实让人食指大动。
“公子醒啦,快来坐下吧。”窈窕招呼弥音。这几个姑娘已经知道了弥音和自家小姐的事,但是由于秉承季曜空是全宇宙中心的原则,她们完全没有别的想法。只不过现在可不能把弥音当平级使唤了。
“曜……小姐呢?”弥音四处搜寻那个熟悉的身影。
“窈窕快来快来。”门口传来季曜空的喊声,弥音回眸,看见她捧着一个小坛子走了进来,她的头上落了雪,带着一身寒气,不过走进来的姿势看着有些怪异。弥音再仔细一打量,竟有一双手紧紧环着她的腰,有个人贴在她背后。季曜空从弥音面前走过,弥音无语地看着洛银潇侧着脸贴在季曜空的后背,小脸蛋压得扁扁的,本来还一脸软乎地笑着,看见弥音,陡然变了脸色,他轻哼一声,转过头去换了一边脸贴。
洛银潇第一次知道季曜空和弥音发生了关系时,气冲冲走进了他的房间,那时他还卧床,脚伤未好全。那日季曜空不在,只听窈窕说后来洛世子眼睛红红地跑走,也没说什么别的了。弥音也不提这个事情,季曜空便没往心里去。后来洛银潇跟她闹了几天脾气,床上哄了一整晚才把小猫给哄好了,只是现在看见弥音,仍然没什么好脸色。
“这是秋天酿下的桂花酒,一直埋在后院,应该是好了。”季曜空兴冲冲的,她可馋这个好久了。
几个人一起分次坐下,白露和窈窕在一旁帮着布菜涮锅,戚风和蒹葭也被拉坐下吃,季曜空坐在主位,洛银潇自然是贴着她坐,弥音也坐在季曜空身侧,却保持着恰当的距离,保持沉默,给季曜空布菜斟酒。
“好好吃你的吧。”季曜空看不下去,夹了一筷rou花到他空空如也的碗里,带出的小指指尖蹭过他的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