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魂才睡下,便听到有低低的敲门声,起床开了门,是个俏丽的姑娘,单手提一盏灯,摘下掩面的宽大帷帽。
可定睛再看,何曾是个姑娘,分明是穿了女装的爱月眠。
爱月眠忍不住噗嗤一笑,拟着雌嗓轻轻催:“陛下,还不放我进去么?”浅色的眼眸只在他脸上转悠。
独孤魂脑中腾得一炸,晃若置身云雾,全然是不着实地之感,身体却比意志先做出了反应,侧身一让,将这个稀世美人迎进了房。
若问独孤魂为何有着一奇遇,却要从头说起。
独孤魂别了江南珏后,由苏情领着往楼上去,船梯旁的过道上,恰遇上了月下闲谈的皇后贵妃二人。皇后顺势将人拦住,约莫心情不坏,问语含笑:“这位就是远来的贵客?”乃是问身旁的爱月眠。
爱月眠点头回应:“皇后难不成从未见过?”
“独孤魂,东南之主,我如何不见过?”皇后一哼,“当年北国使节来往,也是我管的事。”
两人一来一往,倒是隐隐将苏情、独孤二人忘了。
苏情不是喜欢讨没趣的性子,也忙得很,便说要告辞。
皇后点头道:“我因抱病缺席国宴,也该待你一待,才不缺了礼数。”
苏情心中还有不省心的陛下与师弟,当即对皇后一礼,回身寻江南珏去了。
云湉叫过一队宫人,领着独孤魂一行人往自己居处去。
也是楼船规模极大的缘故,皇后居处很是宽敞。除却被屏风掩住的歇息处,外头是很大的一个会客厅。
两方依主从坐下,贵妃坐在皇后下手处,恰在独孤魂对面。
贵妃冷冷清清的冰雪面,不似国宴上的妩媚动人,平平淡淡施过礼后,就只顾有一搭没一搭的摸膝上伏睡的猫,心思不知飘在何处。只有皇后问话时,才微笑顺从地回答着。
若是独孤魂要问,爱月眠自然会回答,可他如今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发问了。
名字一般,音貌相同,你就是你么?
当年未死,为何嫁作他人妇?
当着他人面,怎么问得出口。
也许,可能……世上巧合这么多,只是认错罢了。
“殿下?殿下出神许久,可是在想些什么?”云湉问他。
独孤魂猛的回神去看南国的当朝皇后,清癯骨瘦,脸上微有病态的苍白,却仍不失上位者的傲然气度,隐隐透出一股难言的风流态。
独孤魂不由得骂一声自己的眼拙了。
适才见到的云枫面白唇朱,眼睫含shi,媚意宛然,便只是个温软可怜的小美人,与这一位之间的气度,可以鸿沟天堑作比。
当今天下有谁不知江南珏痴爱这云后,果然有其原因在。
可是纵然爱意深深,也不拘他江南珏收了一后宫的美人娇娃。
独孤魂实在不能苟同,当年他与爱人情浓,宫中只仅有皇后一人而已。
云湉又问几句东南事,知道独孤魂心思在别处,而他知有外人在,紧要密事自不能深谈,也就放任了独孤魂发痴,草草结束了这一次的会面。
他叫过一个大宫女为东南来客安排住处,自己早已疲了。爱月眠起了身,将皇后扶进里间,恰听得门扉阖上的轻响声。
“他走了啊……”爱月眠喟叹一声,语带寂寥。
云湉被气笑了,一手打在他手背上,笑骂道:“好狠心的薄情人,还不去吗?”
爱月眠只是笑。
云湉指给他:“那处离江南珏远,也离你我住处远。我遣散了不相干的人,今夜绝无人打扰你。刚才会面不说话也就罢了,现在还不快走!”
“是是是。”爱月眠将猫往云湉怀里一塞,“我去了,阿湉看顾好我的猫!”
倒叫云湉一呆,抱着猫有些无措的模样。
刚要出门,云湉又将人叫住:“且等等,你这样去了太招摇。”
“也是。”爱月眠又是一笑,走到外间唤来一个自己的大宫女,“与我换换衣裳。”
换定了又嘱咐:“旁人问起,就是我今日夜谈太迟,索性在皇后处睡下了。”
他平日里常常夜宿云宫,也不是什么稀罕事,皇帝也是早知晓的。大宫女点点头,为他递上一盏轻巧的灯。
爱月眠就这么去见了故人。
走到门口才发起愁来,一手搭在门扉上发起了愣,不知该不该叩响这一扇门。
爱月眠对独孤魂心有亏欠。他当日曾玩笑语,他爱月眠绝不负天下人,可到头来却辜负了独孤一个。
当年南帝伐北,乃是借道往东南过。说是借道,其实是强攻,活生生在东南扯开了一条口子。东南国小民寡,国主亲征御敌,临行前皇后送行一吻,耳语告知了独孤喜讯。
“你有孩子了。”爱月眠记得当时是这样说的。
然后独孤魂一走,爱月眠也立马离了宫廷。离开时只带走了白马一匹,寒霜一剑,竹箫一柄。
明眼人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