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街道上行走。
这片的路灯本来就不是太亮,有些地方很长一段都没有什么光,再加上深夜缺少来往车辆,黑暗的距离更长了。
大关自始至终拉着行方长的手,只是现在已经从拉着手腕变成了十指相扣,他走在前面,行方长悄然无声地跟在他身后。
他哭过,在大关面前大哭了一场,大关手足无措地抱住他,他努力说了些没什么用的安慰话,窘迫的模样倒是让人有些想笑——但行方长根本没有去取笑他的余力。
眼睛直到现在都还酸涩着几乎看不清眼前的路,但是大关牵引着他,让他走在正确的路上。
“我……”行方长低声地开口,声音几乎让自己也听不清,“不知道他到底是谁……”
不知道是谁、不知道长相、不知道真实声音的陌生人;突如其来地闯入他的生活,将原本的一切逐一粉碎;他用威胁和恐吓迫使行方长遵照他的命令行动,他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寻找任何不符自己心意的地方;……
所有一切。
在黑暗中如同一条静静流淌的河。
“不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行方长轻轻抽泣着,“我、开始享受……那些……呜……那些……”
他说不下去了,黑暗让他想起那块蒙住眼睛的黑布,可那只握着他的手却让他不敢像那时一样暴露自己yIn乱的一面。
大关忽地停下了脚步,他转过身,在路灯下注视着行方长:“这不是你的错,是他让你这么想的。”
行方长呆呆地回望着他。
他想问大关为什么能这样说,却又害怕得不到答案。
大关捏了捏他的手掌,忽然说道:“要不要去我家?”
“啊?”行方长有些茫然。
“你家里不是被装了那些……之前加班迟了,你也有没回家的时候吧?”
那倒是真的,行方长和他说过这件事,那时他就近找了家快捷酒店凑合了一晚。
陌生人、会那样以为吗……?
行方长轻颤起来。
大关挠了挠头:“哎,别害怕啊……怎么说呢……我只是……”
——只是不想再让你回到那个家里了。
行方长觉得自己的鼻头又酸了,他垂下头,回握了他的手。
“嗯。”他低声说,“去你家吧。”
今天不是周末,陌生人或许没有心思理睬他的事——他不知道自己能否抱着这样的侥幸心理,但现在,他也不愿意回到那个装满摄像头的家里了。
就像在黑暗中看待了一束光,而后再也不愿回到那片黑暗中一样。
他们继续向前走,沉默与夜色一路伴随着他们。
“说起来……”大关唐突地开口了,声调恢复了平日里的模样,“之前,我们实验室里有人在这里遇到了抢劫。”
“哎?”
“就是她下班的时候,……”
这是个该在他们走在同一条路上时说的话题吗?
行方长哑然失笑。
而后,忽地意识到,他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了。
他们渐渐开始谈论公司里最近发生的事,谈论下一年的生产计划和由此带来的工作量,谈论公司那一点儿也不好用的员工系统。
颤抖的手逐渐不再发抖,低微的声音逐渐恢复常态,落后的脚步逐渐追上走在前头的人。
大关家住得离上次陌生人要求他去的酒店不远,他偶尔会去陌生人口中的那个大排档吃夜校。
带行方长去他家时,他特意避开了那条路,小区里的路灯很亮,这个时间点大部分住户也仍亮着灯、星星点点遍布四周。
下的士时大关看着计价表苦了好一阵脸,他们的工厂太偏,里程计价居高不下——但他制止了行方长掏钱。
大关租的房子是最外侧一栋的最顶层,这个有许多年历史的小区没有电梯,他们一路走到顶层。
“先去洗个澡吧。”大关打开灯,室内一片明亮,“就穿我的衣服?呃,不知道合不合身……”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行方长推进浴室,后者愣神片刻,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在亮着灯的浴室里沐浴了。
一直以来他都试图把自己隐藏在黑暗中,即便在他彻底放弃了的日子里,这件事也作为习惯留了下来。
行方长不知道自己该做何感想,他动手解着纽扣,还有着些许淤青痕迹的脖颈暴露在了空气中。
浴室的门忽地被敲响,行方长吓了一大跳,扭头几乎是惊恐地盯着那扇门。
外头传来了大关的声音:“衣服和浴巾我挂在外面了。”
脚步声渐渐远离。
行方长停滞了好一会儿才把门打开一条缝,外头的门把上挂着个塑料袋。
他把袋子拿进浴室,从门缝里传来客厅里电视的喧闹声——他忽地觉得无比安心。
在这里不会有人透过冰冷的摄像头注视他的一举一动,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