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的泥，粘稠的血从短发间流下来，打湿了他的耳朵。
他转过身，沉眸看着甜甜，压抑着不被理解的愤怒——如果不是他们泄露了甜甜的行踪，甜甜就不会被绑架，就不会受伤！他们害甜甜陷入危险，他们当然该死！
“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甜甜看着他的双眸，拔出腰间的枪，对准蒙战的额心，“你知道我来了，知道我想阻止你，所以提前开枪了，对不对？”
蒙战的手里也握着枪，他的手垂着。
以往他杀完人，总是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的，换掉浸染了空气中的血味的衣服，才会去见甜甜。但现在，他的双眸还带着对于生命的消逝无动于衷的冷酷，神情中残留着刚杀完人的悍气。
他说：“对。”
“你是不是觉得我一定会原谅你……”
甜甜扣下枪栓，子弹上膛——透过眼前逆光而站立的高大的少年，他似乎在他的背后看到了十年后的蒙战。强悍、冷酷、桀骜不驯、我行我素。
他怎么忘了。
十年后的蒙战不要说听他的话了，根本未曾把他放在眼里。他未免也太健忘了些——他还曾差点把蒙战打死呢……蒙战果真不在意吗？
如果，只有他一个人陷在这段过往回忆中，就太可笑了。
他自嘲地轻轻笑了一下：
“不，你根本就不在意。因为你已经不想听我的话了。”
蒙战的喉结动了动，想解释，但最终只是错了下视线。
「你要当追在他身后的狗，还是挡在他身前的狼？」
——尽管他厌烦那个男人，但他渴望那样强大的力量。
他希望甜甜喜欢他，也希望能保护甜甜。
如果两者只能选择一个，那就选择后者。
恶龙、少年、恶龙。
如果十年后他杀了笑面人，小南国的平衡被打破，蒙战无可阻挡地成为最大的毒枭，他能够像对付笑面人一样对付他吗？
甜甜的指关节绷紧，搭在扳机上的手指颤抖。
蒙战只是冷静地望着他，风吹动他的短发，给甜甜一种软绒绒的视觉错觉。
……能吗？
甜甜垂下肩膀，左轮手枪绝望地滑下手指，掉在地上。
他伸手捂住自己疲惫的双眼：“你赢了。”
*
“我他妈不是让你暗中处理了吗？！”
蒙子衿怒气冲冲地转了圈，转身又一脚踹向蒙战的膝盖，“为什么让甜甜看到！没有的畜生！！”
“啪！”
坚硬的军靴撞击骨骼，发出重响，蒙战一动不动，只隐忍着杀意，抬眸冷冷地看了蒙子衿一眼。
“……将军，”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俯身报告道，“医生说少爷已经烧到42.5度了，正在说胡话，但还没醒过来。”
“一个个都是废物！”蒙子衿虽然郁火腾腾，但还是担心儿子多一点，丢下蒙战跟副官跑去看儿子。
蒙府甜甜的房间里，一个护士不停地给甜甜额头上换冷毛巾，另一个护士则小心给他擦身体。医生则暗叫倒霉，心道蒙少爷受打击太大导致昏迷不醒，这让他怎么治？！高烧四十多度，要是烧成了傻子，或者眼睛哪里烧坏了，他怎么担待得起？！因而虽然不停对护士指东指西，却要比护士煎熬多了。
一帮人折腾到半夜，虽然想尽量显出自己对蒙少爷的关怀备至来，但药也灌了，点滴也输了，体温已经慢慢降下来了，再倒腾来倒腾去，只怕影响到蒙少爷休息，因而医生硬着头皮下了医嘱，让两个护士守着蒙少爷帮忙降温，自己则在门外拉张床守夜。
蒙战不被允许靠近甜甜，因而等夜深人静了，才从侧墙爬上二楼阳台，在落地窗外看了半晌，这才进屋把护士放晕了，小心地凑近，学着护士把拧好的毛巾展开，准备铺甜甜额头上。
甜甜伸手“啪”地打了一下蒙战的手，毛巾从蒙战手里掉下去。
熟悉的人死了；蒙战不再听从他的意见，开始跟随自己的意志往日后那个大毒枭发展；而偏偏，自己根本下不了手……这一连串的心理打击，让甜甜感到了莫大的痛苦。
而更令他痛苦的是——比起苗苗被杀，蒙战的“背叛”更令他感到心痛。
“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
甜甜没有睁开眼睛，有些艰难地喘息着，将脸撇向一旁。
蒙战不语。
他的手摸上甜甜的手，将一把军用匕首塞到了甜甜手里。
甜甜疑惑转脸，便见蒙战猛地握着他的手向自己的脖颈扎去！
甜甜瞪大眼睛，利刃割破蒙战的脖颈，温热的鲜血蹭湿了甜甜的手。
如果不是他用力格开，那匕首早已扎穿蒙战的动脉！甜甜崩溃道：“你疯了！？”
蒙战轻轻喘息着，漆黑的双眸坚定地看着甜甜，等待着。
甜甜像一匹受伤的小兽，嘶声道：“……你到底想怎样？”
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