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刚好又下了雨。可为了惩罚我的过错,父亲不准许我坐黄包车,只能打伞走路去私塾。到了以后,其他人已经上课了很久,我的手便先挨了先生的一顿板子。紧跟着,因为走路太匆忙,太劳累,没能完全背出来前一天教授的古文,又是一通戒尺,噼里啪啦揍了我一顿。”
“父亲那时,对我们的管教极为严格。哪怕我还小,我也记忆犹新。”王良明没注意到武藤脸上略过的一丝丝惊讶,接着回忆道:“我六岁左右那会儿,没有进北洋政府开办的小学校,而是被父亲送入了私塾读书。教书先生对我们同样很苛刻,每天都要背大量的古籍。背不出来,也会挨板子。”
虽说日久天长,旧时曾留下的伤痕已经悄然褪去。但是,曾经听过的那些怒吼,以及戒尺或皮带打在肉身上的声响,终究还是他心中无法抹去的一道阴影。
“死水?……”王良明无可奈何,但又不得不去纠正下日本人乱用的措辞:“你用的这…一套一套儿的说法,都跟谁那儿听来的啊?”
不过,武藤仍能觉察出,年幼男孩的眼神,虽说比现在的王良明更加稚嫩,却同样能直接映入了自己心底。和自己第一次见到他时,他所带给自己的某种…感觉,一模一样。
“和你呀。”武藤笑嘻嘻地拍着他的肩膀,回答他:“这点,你必须得向你大哥学习。你当每天晚上咱们在饭桌前聊天,就仅仅是谈天,而已?听你们讲故事的时候,我可不光只是听听。”
武藤则先是摇了摇头,接着又若有其事地点了点头,给了他肯定的回答:“当然要看。这可是你们一家的过往,是历史。比起你一天到晚,跟我空谈些没边际的大道理,或者担心这事那事,倒不如,咱俩一块儿回忆回忆从前。”
“有吗?……”王良明深表怀疑,跟武藤讲:“我一直觉得,你来了以后,我们家整个氛围都翻天覆地般的变了,甚至有时候都有点…不大正经。然后,你现在觉得,还不够?”
男人鼓着腮帮子,瞪了他一下,用力点点头,肯定了他蛮精确的自我评价。
“我?太严肃?”王良明吃惊地转过脸,询问武藤。
“唉。”听到他这么讲,王良明叹息了一声,望着相册里贴着的全家福,摇了摇头,说:“其实…并不是。从某种角度来看,我爹对我,比我娘要更狠…”
“当然不够。”武藤耸了耸肩,手指敲着相册里的合影,告诉王良明:“至少,得把现在的日子,过回你们原来在北平时那样,对不?我可不愿意看到,我都来这儿了,这里还整天跟一潭死水一般,多…闷得慌呀?”
“嗯……这个,呃,就是我们家了。”王良明注意到男人的眉宇间添了几分认真,略有些尴尬,想翻到下一页去,给他看看别的。可是,武藤偏偏拉住了他,像是想再仔细‘观摩’一阵儿,好似眼前面对的,不仅是一张简单的照片,还是一样精美绝伦的艺术品。
说着,武藤便端起相册,指着照片里面王良明父亲的旧日影像,对他讲:“我发现,你对你母亲的不满,大概也是缘于…你很怀念你的父亲,他对你的态度,比你母亲对你和你妹妹的态度,要好很多。对不对?”
武藤伸了胳膊,将王良明揽了过去。男人沉着脸,摸着下
“所以,你现在还觉得……”半晌过后,王良明转过头,问坐在身旁的男人,说:“我过去的生活,很好吗?”
男人见王良明不作声,便凑近身,胳膊肘杵了他一下,笑道:“从前的日子,你不是一直很怀念吗?我也对你们原来在北平的生活,挺好奇。这不就正好了嘛,咱俩以后闲着的时候,就聊聊这些。不要一天到晚,总是弄得太严肃,太正经。”
“这样的状况,直到我进了中学,才渐渐好起来。”王良明一边跟武藤讲,一边缓缓将手掌摊开,在灯光下默默观察。
,还带了对玉镯,微微倚靠在丈夫身边。照片里的王良明则完全是个小孩,即使腿站直咯,也就将将才到他父亲膝盖的位置。
他见男人的目光里充满着不解与困惑,便继续跟他解释:“你知道吗?在你过来以前,每逢我娘生我气的时候,若要打我,都是用笤帚,或者手。可若要换作我父亲,那可就是戒尺跟皮带了。”
“哦,这样啊。”王良明木然点点头,撇了撇嘴,又问:“…好吧。可是,我似乎不记得我有和你讲过,什么‘死水’之类的…吧?另外,谁说我们原来在北平,就过得很好了?”
“这个…真…有啥好看的啊?”王良明很难为情,结结巴巴地问男人。
“都是你自己告诉我的。”武藤摊着两手,显出一脸无辜,以示这‘责任’全不在于自己。男人说:“你不是总和我讲说,过去你们在那边…做的一些事吗?我当然觉得,你对那段日子应该很怀念,所以才会这样。而且,”
王良明将相册向后翻了一两页,指着一张小照片上,站在某栋四合院前的自己,对武藤说道:“有一天,我早上太困顿,没能起来,睡了懒觉。父亲一来,二话不说,掀开被褥,抄起皮带冲我的腿就是一顿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