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踩着家乡的黄土地,踏实感从脚底蔓延至四肢百骸,就两个字儿——舒坦。
大西北的自然塞外风光,这里是回民杂居地,也属于自治县的一半儿,经常能看到穿着回族特色服装的村民赶着牛羊来来往往。现下深秋,这里的绿色已经很少见了,呼出一口气都带着少许白雾,已经很冷了。
楚硕明从行李箱中拿出长外套穿上,有些忐忑的往家走。
楚老头儿不和村民群居一块,他是村子里乃至镇子上有名的养羊大户,也是村子里的畜牧肉羊技术委员儿,土话叫‘羊倌儿’。就好比那西游记里的大圣爷做过的弼马温,一个道理。他的羊群足足三四百头,在山里住更适合。
山里的大院子里三栋大瓦房并后院侧边长长一排的羊舍带着旧年的风霜,却还是屹立不倒,就在尘风黄土里坚毅而温馨,就好比坐在院子里那个裹着羊皮袄,抽着旱烟的斜歪着眼儿看自己的白胡子古铜皮儿的瘦高老头儿。
楚硕明给自己鼓了鼓气儿,一口气还是萎了:“……爷爷我回来了。”
楚老汉看着孙子,只道:“进来吃饭,吃了饭再说。”
楚硕明垂着脑袋,夹着尾巴进屋里了。
炕上摆着黑泥鳅方桌,中间一大瓷盆儿的炖老母鸡,边上还一大盘子的手抓羊肉,韭菜调花儿,羊肉萝卜汤,拉条子……全是他爱吃的。
楚硕明愧疚心更甚,上了炕也不说话只是闷头吃。
楚老汉在一边边抽烟,边啧啧的喝着自酿米酒,沉默的看着楚硕明吃的差不多,开口道:“你单位领导都打来家里了,你小子啊……以后有啥打算?”
楚硕明不敢看楚老汉,还是说了违心的话:“我可以去镇子上的医院,就是工资少——”
楚老汉气的一烟杆子打在他头上。
“啊——”楚硕明缩脑袋硬是扛着,楚老汉却没再下手,把旱烟杆子往桌上重重一放,恨铁不成钢道:“你个臭崽子哈?人家骑你脖子上拉屎了,你还扛着,为啥不早点回来啊?在哪给人家做孙子当牛做马的,还不如跟着我放羊卖羊!!我老了,病就病着不吃那些个药也没啥,你干啥啊,你个臭崽子!!!你妈走的早,我一个糟老头子……”
骂着骂着,楚老汉眼睛湿了,抹了一把,把一碗酒都喝了:“好了,以后啥都别做了,就跟着我老汉养羊!!”
面对把他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爷爷,楚硕明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一直点头,说实在他也不知道回来能做什么。
楚老汉气的眼珠子差点冒出来:“你个臭崽子有没有点出息?!我让你放羊你就放啊哈?!你那么点儿岁数就跟着吴老头学针灸,这读了多少年,救了多少人,真就不干了?!”
楚硕明呆滞疲惫,平静道:“我想……歇歇……”
楚老汉点头:“唉,算了,你在家歇一年两年的没啥,好好想想。”
其实楚老汉也不是什么迂腐不化的老年人,相反他天天听收音机,每天七点准时看新闻联播,他知道现在不少大学生回归家乡创业,要是孙子能留在他身边儿,他其实是很高兴的,但他不希望自己引以为傲的孙子是受了挫折才回来。
吃过饭,楚硕明进了自己的屋子,铺了褥子盖着厚棉被就呼呼大睡,炕早被楚老汉烧的热乎乎的,他睡的很沉很香。
第二天一早,楚硕明早早的起来了,打扫羊舍后,带出去一批放着,熟练的给羊群们洒草料,现在山上绿植少,就得饲料喂养,或者自己培植一些青草。
“绵绵绵……”
几只半大小羊羔儿被公羊挤着吃不上草料,急的小颤音叫。
楚硕明把那几只小羊羔牵出来,单独开小灶,摸了摸羊羔身上的软毛,笑笑:“吃吧,吃的肥壮,到时候就——”
楚老汉领着另外一批和牧羊犬狼牙回来了,看了眼心善悠哉的孙子,鼻子里哼了一声:“你去放别的羊,一会儿赶回来,再吃饭。”
“唉!”
楚硕明心情不错,答应了一声,从厨房偷了只地瓜咬着,把羊群都赶了出去,几只牧羊犬跟在后头归拢羊群。
大山黄土宽阔无垠,倚着枯树躺在荒地上看着一群群的羊,楚硕明咬着地瓜,觉得其实当羊倌儿也不错。
“汪汪汪——”除了家里看门儿的那只老黄狗,那几只拉布拉多犬,都是最好品种的牧羊犬,在它们的看管下,羊群很老实不乱跑。
当时楚硕明托人花了快八万买回来的,当时还是半大小崽子就聪明通灵性,现在一个个长得快到他的腰高了,黑溜溜的还有点吓人:“呵呵呵……狼牙!虎子!小豆子!!”
他笑着叫了几声,把地瓜掰成几块朝几只狗的方向扔过去。
“汪汪汪————”
几只狗跳起来,稳准的接住了地瓜,吃的喷香儿。
楚硕明看着就高兴,伺候这些羊主子,还有狗同事,哪个都比之前的主任医师和医闹患者家属强。
嗯,应该去买点猪骨头给狗子们开开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