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睡着的傅知雪惊醒过来:“不,不去了,你们去吧,省的见到我也不自在。”
“好,”总助犹豫了下,还是说:“新年快乐,傅总。”
傅知雪微笑,他的笑容在脚下光流的映照下显得虚幻又温情:“新年快乐,李开。”
等到最后一声关门声响起后,空旷的楼层只剩下他一人。傅知雪站起来,一盏一盏地熄灭掉每个座位上的台灯,像是吹灭一棵棵未来的生日蜡烛。
他重又回到座位上。落地窗外,是江城最繁华的广场,高高的钟楼拔地而起,时针缓缓逼近最上方,而雪花温柔地洒向大地,像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
这是2020年的第一场雪,也是最后一场。
时针指向11:52p.m.
他忽然想给谁打个电话,又烦躁地不想动,左右摇摆之间,悠扬的手机铃声响起。
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接起电话。
“喂?”
“喂。”
傅知雪望着钟楼,下面已经乌泱泱一片来跨年的人。他问:“横跨八个时区,你们那现在应该是下午四点半了?”
“是啊。”江寰站在同一楼层。傅氏大厦呈凹字设计,他所处的地方,透过钢化玻璃,拨开百叶窗,刚好能看到傅知雪站在办公室望向广场的背影。
他们相距,直线不过六十米。
傅知雪长长伸了个懒腰:“我们这里,快跨年了。但想到你那里可能太阳还没落下。”
江寰半阖着眼,手指临摹着他的身影,道:“我们这里,太阳快落山了。”
“什么样?”
“嗯……有橙黄的太阳,和血红的晚霞,还有下面起伏的连绵的群山。”
透过江城的雪幕,傅知雪也仿佛看到了江寰所在的景色,应该很不错。
两人不再说话,呼吸声此起彼伏,那种酸涩又炽热的情感又从岩浆下流淌出来,再无阻隔。
人群自发倒数。
“十,九,八……”
傅知雪:“六,五,四。”
江寰:“三,二,一。”
人群爆发出欢呼与哨声,傅知雪听不到,却被感染,笑起来。与此同时,天边绽出无数朵烟花,火树银花,金黄、浅红、淡绿……各色光芒此消彼长,是一场永不结束的盛宴。
在这无声的喧嚣中,江寰的声音像雪花一样,温柔地落在他心间。
“新年快乐,我的知雪。”
To be tinued.
☆、老调重弹(上)
夏日树叶筛下的光斑,正巧落在傅知雪闭着的左眼上,晃得他心烦意燥,连瞌睡都打不完整。
教室里,穿书司司长正照着PPT做职前培训。
“……在员工违反剧情的那一刻起,他们在书中世界的寿命便只有一年。一年过后,一切清零,回到混沌中成为无根浮萍,大多在时空乱流中丧生。”
司长透过镜片环视一周,换了一页PPT。
“只所以说‘大多’,还是有回来的。这是穿书司自成立以来的唯一奇迹,可惜的是,只有这一根手指。”
教室哗然,所有人都被屏幕上苍白蜷曲的指节所震慑,面色青白。
一年?傅知雪迷迷糊糊想,那我应该还有十、九……八个月。
什么八个月?
他也记不得,只恍恍惚惚感觉,讲台上讲的,似乎和他现在的遭遇息息相关。
司长站在讲台上,居高临下道:“所以,绝不要报侥幸心理。”
很快,课堂进入下一阶段。学员们沙沙做着笔记,缥缈处传来无人欣赏的钢琴曲。
傅知雪竖起耳朵,左顾右盼,发现大家都在认真听讲做笔记,似乎没有人听到这样不合时宜的乐曲。
不知怎的地,他站起身,跨过整个教室,而所有人都像对待幽灵一般,对他的离去视若无睹。
他拧开门把手。
瞬间掉入无底深渊中。
就像爱丽丝掉入兔子洞那样,傅知雪猝不及防掉入一片黑暗中,直到他被一片羽毛似的空气接住,游游荡荡踩在地面上。
他终于找到了钢琴演奏的来源。
眼前,一个黑发白肤的小男孩端坐在STEINWAY&SONS钢琴前,腰背挺直,演奏一曲《月光奏鸣曲》。看身量,不过十二三而已。
“喂!”傅知雪走上前,好奇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这才发现这是个很漂亮的男孩,眼睫乌羽一般,鬓角浓黑的额发被Jing心修饰过,有些微混血感。
男孩没有理他,兀自弹自己的琴,黑白琴键上跳跃着音符,Jing灵一般散落在四周。
但男孩的指间却溢满鲜血,稀稀落落渗透在琴缝间,像是破败的红丝绒盖布。
傅知雪于心不忍,强制性地握住他的手:“不要弹了。”
男孩抬头,铁灰色眼瞳凝视着他,喃喃道:“不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