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桂花盛开,香来观鼻,真天芬仙馥也。
前人道秋花之香,莫能如桂,树乃月中之树,香亦天上之香也。
太学院旁虽没有种桂树,可是桂青晏走过时,馨香悠长,许是从腰间香囊传出。
传说仙人以桂为食,月中生桂,那人仙风道骨,桂这个姓氏与他真的十分适合。
少年俊逸从容,孤俏幽僻,高洁清雅,彷如月中谪仙。
段玄璟窥视白玉的脸庞,停不住心中的鼓动。
“...人不知而不愠,不亦正人乎?”
桂青晏的声音若深山清泉,每一个字段玄璟都细细品味。
每逢太学院的先生夏桓提问,才思敏捷的他都能应答如流,叫先生挑不出错处。
夏桓满意地摸摸胡子,又问二皇子一个问题。段玄瑜虽思索一会儿,可是他能言善辩,又引用不少古文,也博得夏桓满意的赞美。
太学院中,主要是二皇子和桂青晏出风头。
夏桓问大皇子时,问题难度低了不少,段玄瑾的回答远没有二人Jing彩,但他仍充满自信。夏桓给几个提示後,段玄瑾终於明白过来,把他的想法再整理,给出一个勉强过关的回答。
轮到段玄璟时,夏桓给了一道难题。尽管他每日与知秋练习对答好预备先生的提问,这道题对院中最年幼的段玄璟还是太难了。
夏桓亦不耐慢慢提示段玄璟,表达失望之後,就继续讲课,连一个眼神没有施舍给他。
中午时,众人一如往常在太学院用膳。大皇子和他的侍读都已经接到食盒。二皇子有事要先回宫,余下桂青晏一人。
段玄璟一直都是独自用餐。他没有侍读。一般来说,臣子都会争先恐後把自己的儿子推荐给皇子当侍读。可是他的生母声名狼藉﹐没有官宦人家愿意跟他扯上关系。舒妃也不为他跟人游说,怀帝亦忘了他的存在。
眼见桂青晏拿着食盒,段玄璟握着拳头,手心都是汗。
“桂郎,你要不要一起...用膳...” 他的声音愈说愈小,最後几乎不可闻。
虽然他们在太学院一起学习,可是他已经好久没跟桂青晏说上一句话。二人的交集就是桂青晏碰到他时会行礼而已。然而,一个宫礼也足以让段玄璟高兴。大皇子的伴读从来都不把他放在眼内,连一些宫人都没有对他行礼。
桂青晏转头正眼看着他,段玄璟怏怏不安,生怕桂青晏会拒绝自己。
少年温和的微笑时彷若桂花凌霜而开。
“好”字一出口,段玄璟心里早上受的委屈都溶化掉。
桂青晏坐在他身边时,他才终於敢欢天喜地。
“你饿了的话,可以先吃!”
“殿下的食盒呢?”
“应该快要来的了。”段玄璟努力不让担忧浮现在脸上。
其实,容知秋会来晚也不是异事。主卑奴贱,宫里的人攀高踩低,容知秋不时会被其他人针对欺负。有时,容知秋来接段玄璟或送饭时,都会有着新伤。
他知道是自己连累了他,又是内疚,又是心痛。这个小太监却固执得很,每次问他是怎麽一回事,他都不愿说,只道会自己解决。
泉桂二人等了不久,就见一个白发太监拎着食盒过来。
少年形容狼狈,嘴角有一丝鲜血。
“知秋,你还好吧!?”
年轻太监却避而不答,反而下跪,捧着食盒的手微微发抖。
“奴婢办事不力,望殿下恕罪。”
段玄璟知事有蹊跷,打开食盒,里头只有馒头青菜和一点rou末,根本不足填饱少年的肚子。更可怜的是,上面都被撒上泥土,不能入口。
段玄璟立刻盖上食盒,却还是让桂青晏看得一清二楚。
“这是怎麽一回事?”桂青晏皱起眉头。
段玄璟被心上人目睹丑态,恨不得找个洞把自己埋起来。
“回桂公子,御膳房有恶奴当道。奴婢接过食盒来太学院以後,见食盒边缘有泥土,逐觉得不对劲,一检查就发现这饭菜吃不得。我便回御膳房跟布菜的明昌理论,他却一口否认,非说是奴才不小心弄成的,又不愿给我一份新的。那恶奴却道皇子我都不会放在眼内,只要我想的话,撤泡尿在里面又如何。他又说就算他放了耳垢入内也无人会知晓。”
知秋今天怎麽变得爱说话...他不是不喜别人替他出头的吗?完了,今日我的脸都丢光了。桂青晏一定会觉得我无用而嫌弃我了。
段玄璟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靴子。鞋头已成灰白色,十分寒酸。
“无规矩不成方圆。看来他也不是第一次如此藐视天家!小恶滋而大怼作,此等恶奴断不可纵容!我必会禀告殿下,让他严惩恶奴。”
桂青晏正气澟澟,语气严厉,眼里怒火暗生。
竟然有人愿为我出头!
桂青晏的反应让段玄璟喜出望外。
“殿下,若你不介意的话,请取走我的食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