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于庆吹着口哨,在洗脸间对着镜子梳头,很仔细地将不多的几根头发梳到头顶。这几根头发太珍贵了,全靠它们,才不至于全秃顶。他一直抱怨这头发,到现在还没交上一个女朋友,实在没劲。大陆来的女孩子本来很少,竞争又激烈,如果自己争气一点,满头黑发配上这英俊的脸,一定会有不少女孩子在后面像蝴蝶一样追赶,头发一少,就没戏唱了。他还是喜欢大陆来的女孩,纯情可靠。泡过几个洋妞,温柔乡里过一夜,第二天就拜拜。香港的女孩太商业气,说话听不懂,怪声怪调。台湾的女孩虽然共同语言多一些,接触时间一长,就发现大相径庭。
于庆和奇剑锋、林梅、钱敏、汪豫生几个留学生合租一个公寓,共有五间屋子,一人一间或一家一间,这样房钱便宜不少。钱敏死后,昨天又搬来一个叫齐小娟的女孩,白白净净,非常漂亮。于庆想把自己打扮打扮,给对方一个好印象。不想在洗澡间的时间长了,就有人咚咚敲门:“喂,于庆,怎幺这幺半天还不出来,占着茅坑不拉屎是不是,大家都等着用厕所呢。"
一听声音就知道是汪豫生,河南人,复旦大学六九届红卫兵大学生。在物理系念了七年多的研究生,还没毕业。老婆和他住在一起,乡下人,在农村插队落户时认识结的婚,现在在一家美国人家里看孩子,自己的孩子留在国内。于庆打开门,见汪豫生两眼瞪得铜铃大,嘴角上还沾着唾沫,赶快装起笑脸赔不是。
从洗脸间出来,经过齐小娟房门口时,见门开着,于庆就把头伸进去。见齐小娟正对着镜子梳妆,搭讪着说:“早上好。”
齐小娟回过头来,嫣然一笑,也回答说:“你早上好。”她是上海人,一溜长发瀑布般地撒在肩头,细密的白齿配上殷红的嘴唇,加上不曾完全清醒的朦胧睡眼,让于庆看得都有点痴呆了。他色迷迷了一阵,齐小娟岂有不知,嘴角一颦,转过身去,兀自梳头。于庆回到屋里,心里还在发跳,这女孩子绝美,一个人早饭也没吃,呆呆地想了好一阵子。
于庆是北京来的自费留学生,没有奖学金,买了一辆旧计程车,非法开车送客。这钱好赚,他不喜欢到餐馆打工,太累,受老板的闲气。开车虽然犯法,自己当老板.落得逍遥自在,逮住罚款就是,大不了遣送回国。他以前是北京一个外语专科学校的学生,来美国改学计算机,很吃力,混呗。他最关心的就是绿卡。
一个公寓只有一个厨房,一间厕所,五户人家共用,早晨晚上人进人出,轮流使用。大家做饭时,于庆就坐在旁边“侃”。这天晚饭时,于庆无聊,又坐在厨房,等着机会守心中的百灵鸟出现,一见齐小娟进来,胖胖的圆脸笑眯眯地赶快打招呼:“您好。”
齐小娟只是一笑,这次并没有回答。她头顶上盘了一个高高的发结,长长的雪白颈项表露无遗,一袭鹅黄色的毛衣贴身紧附、ru峰微微耸立。
“请问您是学什幺的?”于庆搭讪着问。
“服装设计。”齐小娟从冰箱里取出牛nai壶,倒了一杯牛nai。
“这专业不错,将来好找事做。”于庆赶快迎和,很羡慕的样子。然后进一步打探道:“来美国多长时间啦?”
“四个月。”齐小娟仰着头喝了一口牛nai,白皙的脖子轻轻蠕动着。
“才四个月,”于庆一副惊讶的模样,“生活还习惯吗?”
“还好,能适应。”齐小娟又夹了一片三明治,并不看于庆。
从侧面看过去,齐小娟的睫毛很长,很漂亮。她站在那里,这黑黝黝,脏兮兮的厨房顿时满屋生辉。于庆一面欣赏她那盈盈的体态,一面感觉到了她的冷漠。
“您公派还是自费?”于庆问。
“自费。”齐小娟用眼角瞟了一眼于庆,嫌他多话。
“嘿,这幺说咱们是同类了,”于庆来了兴致,开始刨根问底:“在哪里高就(打工)?”
“Waitress(女招待)。我得回自己屋去了。”齐小娟说完,收拾好东西就匆匆走掉了。
于庆一个人在厨房坐了一会,甚是无趣。心想开车出去转转吧,拉几个客人,也好把这个月的房租交了。他开着车在街上兜着圈子,突然发现一辆警车和自己并排开着,警察示意他将车停下来。于庆脑子里咯噔一下,心想“这下完了,终于被逮住了。”遂将车停在了路边、心中忐忑不安。一个高大硕壮的警察从警车里出来,全副武装,他正了正帽檐,迈步走到了于庆的车子正前面,仔细观察了一阵,然后又绕到车子后面,仔细观察了一阵,最后走到于庆跟前问:“为什幺不开车灯,是不是坏了?"
于庆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忘了开车灯,赶紧向警察道歉,并打开了车灯。警察很严肃地说:“天这幺黑,不开车灯会出事的,以后请注意。”
警察走了,于庆惊出了一身虚汗,好险。他镇静了一下自己,才又开车,小心翼翼地随着车流,接送起顾客来。拉了几个客人后,车开到曼哈顿西区五十多街左右,街上霓虹灯闪烁,照映得雪地生辉。一个身穿皮毛大衣的时髦女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