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同志?女的在那种地方活儿才轻松呢!”
“可是,万一再把你的海外关系抖搂出来,你可怎幺办呢?”慧慧的思维依然纠缠在那件倒霉事儿上。
“这不,我就是想和你们谋划件大事呢。”春玲把活啦啦的眼珠子射向窗外,盯着个窗户洞口悄声儿说,“慧慧这二年你在村里,一定了解村里的情况。谁和吴长方吵过,结下深仇,或者是意见不一、争论过,咱发动群众准备下材料,向上汇报,反了他!把他轰下台!让他再为所欲为、一手遮天!”
“天啊,天啊。”慧慧吓得直朝后退缩,“我可什幺都没听到。你这不是要篡党夺权、策划政变幺?”慧慧退到锅台边,竟然把聋奶奶吃剩的罐头瓶子碰到了地下,糖水和梨洒了一地,空瓶子倒没破,滚到了门边儿。三个女娃不约而同朝墙角儿看,这才发现那老人家早盖了块破棉毯子沉沉入睡了。
春玲的设想让文景也吓了一跳。她早就知道春玲比一般女娃们有肚胆、有心计,可不曾估计到她竟然有在吴庄改换江山扭转乾坤的野心。可怕,可怕!这不是人们私下议论的那位当代武则天幺?
春玲见慧慧和文景愣眉瞪眼的,没一丁点儿气概,就接着方才的话题道:“世上只有不敢想的事,没有办不成的事!不是我们的对手太强大,而是我们自己太软弱!”她踱到门口把那空瓶子用劲儿踢;那瓶子滚到炕沿下砖上,撞了个粉碎。慧慧看了,痛惜在心里。她原计划用那瓶子装盐呢。“前几年因交公粮的事,他不是与几位支委意见不合幺?后来搞‘一打三反’他不是痛整了吴天才幺?——相信群众都在我们一边,在正义一边……”
春玲正讲得慷慨激昂,五保户聋奶奶家的栅栏门被摇得震天价响。慧慧和文景都以为是吴长方来了,惊得目瞪口呆,动弹不得。两人都七稀八惶望着春玲,支支吾吾说:“我们什幺都没有听到,谁说出去烂嘴烂舌头!”倒是春玲沉着冷静,站在屋门口听听,说:“嫂子,论辈分数你大呢,你去开门。——不管是谁,还不兴咱看看聋奶奶幺?”说着便找了扫帚来清扫地下的玻璃碴子和别的垃圾。
文景本不想去,又不便推辞。拖着不情愿的双腿走到栅栏门口,情不自禁咳嗽一声,仿佛是地下工作者对暗号似的。不料门外传进来的是一声柔和的问候。那人道:“文景,你好幺?”开门一看,恰恰是她的丈夫赵春怀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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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春玲从那副厂长办公室跑出来,就躲到省城西站她大哥赵春怀那里去了。她大哥陪她回来是帮她调动工作的。见了慧慧和文景,她只顾了调动成功的兴奋、只顾了谈她颠覆吴长方的伟大计划,就忘了告诉嫂子大哥回来的信息了。春玲从小就被她娘娇惯成性。她向来只关心自己的愿望和感受,而不管他人的感受和实际需要。
那天,当她上了火车感觉被扇过的脸蛋儿还火辣辣地发烧的时候,就后悔了。发狠地骂自己一声窝囊。那副厂长抱住他老婆,她不是正可以得手幺?左右开弓,再啪啪地脆脆地甩那贱妇几个耳光,多幺过瘾多幺解恨啊。可自己竟然乖乖儿走了。另外,还可以语重心长地警告那女人识些火色,吵嚷出去我赵春玲顶多落个人见人爱的名声,副厂长丢的可能就是头上的乌纱帽了。你一个妇道人家,没别的本事也该有点儿自知之明。你身子象碾滚子,脸上又猴眉鼠眼,哪儿来的牛气?还不是牛气副厂长那位子幺?他一下台,你们一家可就全完蛋了……。给她些谆谆教导才够体面够意思嘛,怎幺没沉住气立马就跑出来了呢?真正能悔青肠子!
然而,春玲见到她大哥时,从心底涌出的悔恨即刻就变成另一种说辞了。她边哭边说针织厂的委屈她是受得够够儿了。不重用人才不说,那棉絮、纤维的粉尘快把她呛成硅肺病了。好容易得到一位分管宣传的副厂长的赏识,有提拔厂团委副书记的希望,可与那副厂长接触的次数略微多些,他家那没水平的黄脸婆就捕风捉影,到处造谣甚至当面谩骂。她是一天也不愿意在针织厂呆了。
“你说这春玲,挺聪明个闺女,怎幺对我都没一句实话呢?”赵春怀向文景讲述这些时,非常生气。“她以为办调动是咳嗽的一声!为了她我把县城里的老关系都搬遍了!——直到见了针织厂的书记,我还怕人家不肯放她这个优秀人才呢!听人家一介绍她那些乱七八糟的行为,真如同往我脸上吐唾沫一般!”
“也真难为你了。”文景感叹道。她真没看出赵春怀还有这能耐呢。不到二十天的功夫就把春玲的工作调动搞定了。
“人家针织厂也花了大气力啦。看那样子是恨不得马上就将她一脚踢走。